鍾遠航有好幾天沒來找張燁,也沒跟張燁聯繫,張燁也就這麼繃著,挺著。
說來奇怪,以前沒跟鍾遠航天天呆在一起的時候,張燁隨便在胡同巷子裡都能找到夥伴打發一整天的時光,就算是自己一個人,也能自得地找到樂子,假期對以前的張燁來說總是顯得短暫。
但這個暑假,這幾天,卻漫長得好像沒有盡頭,張燁從來沒覺得這麼無聊過,無聊到他能跑到郊區無人的野河邊一個人打一整天的水漂。
有一次,張燁隨意甩出的一塊兒扁石頭打出了十好幾個漂來,激動得他在河邊蹦了好幾下,蹦完就下意識地找人,想分享這一人類的壯舉。
一回頭卻發現空曠的河灘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
如果……如果鍾遠航在的話,他一定會數清楚張燁一共打了幾個漂,並分析出最佳打水漂姿勢,他也一定會不服氣,一定會在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裡想方設法地超過張燁。
但鍾遠航不在。
張燁突然覺得沒意思,好沒意思,一個人的時間沒意思,鍾遠航這個人也沒意思。
自己生氣的時候,每天都跑過來,犯了錯的小狗似的,可憐巴巴地找自己,現在張燁鬆口了,原諒他了,他倒是人影兒都見不到了,真真是沒意思透了。
於是張燁帶著河水的腥味,披著夏日依然炙烤的夕陽,沿著灰塵揚起的公路,一個人走回了家。
晚飯是和老爸老媽一起吃的。
他們好像又在店裡鬧了什麼脾氣,飯桌上,老媽板著臉,一個字都不跟老爸講,而老爸端著碗朝著客廳電視的方向坐著,根本沒有注意到老媽的情緒。
這樣的場景在張燁家裡比蟑螂還要常見,他已經懶得再勸,冷淡地預防兩個似乎永遠血氣方剛的成年人把戰火燃到自己身上。
「這誰煮的飯?」老爸嘴裡咀嚼著米飯,盯著電視,沒頭沒尾地問。
老媽像沒聽到,自顧自地吃飯。
「我煮的。」張燁不知道老爸又要找什麼事兒,還是這只是他發動攻擊的什麼新型模式。
「怎麼煮的?」老爸又往嘴裡塞了一口,「這麼燙?」
幾秒鐘的沉默,張燁不知道應該怎麼回應老爸這種莫名其妙的發難,老媽正在夾菜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張燁趕緊從面前的兩個菜盤子裡夾了幾筷子菜,熟練地從餐桌旁退開。
老媽就在張燁退開的這一刻,抓著桌子的邊緣,從她那一側把整個桌面向上一掀。
盤子稀里嘩啦砸在地上,冒著熱氣兒的菜和湯嘩啦啦地潑在地上,是一場吵架的開場鑼。
張燁默默走到客廳,伴隨著父母互相指責謾罵的聲音,電視新聞里闔家歡樂的新聞畫面,儘量就著那幾筷子的菜,扒完一碗白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