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燁生氣了,鍾遠航不能讓他就這麼帶著氣睡覺。
「燁子,轉過來,」鍾遠航用了些力氣才把犯了倔的張燁翻過來,「貼著我睡吧,隔遠了中間漏風,我冷。」
張燁嘆了口氣,他從來都對鍾遠航生不了太久的氣,以前是沒資格,現在是捨不得。
大概情人之間的氣惱,都是祈求交換靈魂的藉口。
張燁還是很疑惑,這事兒鍾遠航也不是沒讓他做過,做得還相當強勢,不容拒絕,怎麼現在氣氛情緒都剛好的時候,自己主動想幫他,他又不願意了?
但要問個明白,張燁問不出口,這事兒只能做,要說出來可太臊了,他只能用不出聲來表示自己的不解,鍾遠航都抱著他了,他還是悶著不說話。
「我不用你再給我做這個,」鍾遠航把張燁摟緊了些,把他當成個發熱的抱枕抱著,「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鍾遠航的下巴和嘴唇都在張燁頭頂上磨著,張燁慢慢發現他應該是在找自己被柜子門撞的地方。
「那你試著說說看吧,」張燁嘆了口氣,「我自己看著理解理解。」
鍾遠航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要不是他的下巴還在磨張燁的頭頂,張燁都要以為他已經睡著了。
「燁子,對不起啊……」
黑暗裡,張燁沒意料到鍾遠航會來這麼一句。
這句話太突兀了,讓他那些有的沒的綺思全都散了徹底,張燁隱約預感到了鍾遠航想說什麼,全身的肌肉都不自覺地僵了僵。
鍾遠航察覺到了,手在張燁的後背拍了拍。
「我……挺壞的吧,我們剛在醫院碰上的時候,」鍾遠航這輩子都沒跟人道過歉,因此話說得一點也不流暢,「我是個挺自私的人,腦子裡都是我自己那點兒不甘心,不滿意,我看到你那麼難,居然覺得……痛快。」
鍾遠航說話的聲音不太穩當,情緒波動都憋著,把嗓子都憋緊了,他殘酷地剖析自己,再把真實晾給張燁審判。
鍾明光欠張燁的他根本還不上,也不是嘴上蒼白地道個歉就能彌補的,那太重了,鍾遠航現在根本提不起,他只能解剖自己。
張燁的臉貼在鍾遠航的頸窩裡,胳膊也摟著鍾遠航,這回,輪到鍾遠航全身肌肉都僵了,張燁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他還在下意識安慰鍾遠航,手在鍾遠航緊繃的背上小幅度地上下捋著,順著他的氣。
「你從來都不哭,打架了不哭,打球摔了也不哭,你爸生病了也沒哭,再難都能撐著,但是你那天哭得難麼難過,我居然信了,我信了,然後恨了你十年……」
「別說了……」張燁顫著聲音說。
張燁從來不後悔,他做的每一個決定,走的每一步,都是得已或不得已的情況下,能做的最好選擇,命就是這樣,他爭取過,沒爭到的,多想也沒用,他沒有那個寬裕的條件去鍥而不捨,他得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