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出門,一陣寒意就激起了她後頸的寒毛,山歡腳步停了下來。
「稀客啊。」她衝著一旁笑了一下,揚聲道。
這一句的尾音拐了十八個彎,帶足了戲謔和調笑的意味,悠悠地飄到了來人的耳中。
他從陰影里走出來,木著臉,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我來看看你弟弟……怕你應付不來。」
來人就是幾百年都沒有踏出極西之地一步的東極,此時穿著普通麻衣,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但偏偏臉色又帶著些尷尬和羞赧。
「有如煉在裡面的,」山歡打量著他,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你早就知道他是如煉了,是不是?」
東極很快意識到山歡在說什麼,沉悶地點了下頭。
「什麼時候?」山歡問。
東極猶豫了片刻,道:「赴煙第一次帶著那小子來極西之地的時候。」
山歡回憶了一下,那還真的是挺早以前了:「然後你誰也沒說?」
「……沒有。」
「我的傻弟弟喲,」山歡嘆了口氣,「如果當時就知道樓燼就是如煉,估計能省下不少事。」
「我只是……我想讓你來找我,」東極的語氣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確實怪他們,但我也沒想那麼多。」
山歡看了他很久,好像有點無奈,又好像有點無話可說,過了會才笑道:「不管怎麼說,這次真的要謝謝你。」
東極:「所以——」
「所以改日再還你這個人情吧,」山歡道,「慢走不送?」
東極眼裡的光瞬間熄滅了。
山歡覺得好笑,視若無睹地從他身旁走了過去。
她能感覺到東極沒走,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她,無聲無息的,像雪原上的狼。
她沒叫東極別跟了,只問:「你還不走?」
「你怪我嗎?」東極悶悶地說。
「我不怪你,我為什麼要怪你?」山歡轉過身來,「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宿命和你身上的責任,所以我從不怪你不肯出手相助。」
東極很不明白:「那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原諒我呢?」
山歡笑了笑,心道:或許是因為太羨慕那兩個小子了吧。
但再轉念一想,兩個都是熬了這麼久終於苦盡甘來的人,其實也沒什麼好羨慕的。
「我的好弟弟,就差最後這一道苦頭咯。」山歡輕輕喟了一息,喃喃道。
然而就是這一道苦頭卻足足持續了七七四十九天。樓燼從始至終一刻未停,才終於將江灼胸前那個大洞補了起來。
彼時是深夜,油燈的芯子一跳一跳的,透過床幔,在江灼的睡顏上灑出一片溫柔的光暈。
他一時半會還不會醒,還得等他的經脈和新的心臟完全融合才行。
本來樓燼和山歡都是想著用寒冰把心臟碎片粘回去的,但東極似乎是覺得這麼做太過麻煩,又或許是有意討好山歡,便乾脆給江灼重新打磨了一個新的。
換了心臟之後,如果說以前江灼從外形上看不出任何作為妖的特點,那這會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大概是雪妖還是冰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