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境裡的人沒想到他會打斷自己,沉默了一陣,隨即開始狂笑起來。這笑聲肆意又恐怖,就好像黑夜裡伸出的張牙舞爪的枝杈一樣,公上胥一陣頭皮發麻,卻仍咬著牙忍了下來。
「你知道,上古神獸不應該參與到這世間的紛爭中來的。」那人笑夠了,聲音比之前更森冷幾分,「你已經燒了妖界,如今六界之中只有五界尚存,這樣還不夠嗎?」
「……晚輩明白。」公上胥收回了手,以額頭搶地,叩拜下去,聲音也悶在了胸腔里,「然而先攪亂太平的是他們,我要讓他們全部付出代價,清元,妖君,冥君……」
他一個一個數著。
「……還有那兩個人。」
他並未明說樓燼江灼的姓名,可虛境裡的人卻完全聽懂了。
「你在怕,」那聲音又笑了一聲,諷刺道,「你怕你技不如人,才不惜用這種方式召喚本座。」
怕?
公上胥當然不可能承認。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笑了一下,抬起頭來:「前輩,神獸之首的位置,您真就甘願這麼拱手讓給別人?」
此言一出,沒聽到那聲音再說什麼,公上胥便知道自己說到點子上了。
他頓了頓,再次開口:「前輩一世英明,卻被東極鳩占鵲巢多年,不才晚輩尚且憤懣於心,更何況是您。」
一番沉默過後,那人才道:「東極和你有什麼瓜葛?」
「他同妖君山歡曾有過一段情,」公上胥猶豫了一下,狀似為難,「山歡恰好又是魔君赴煙的義姐,之前晚輩討伐叛徒時東極便有意阻攔,已是以一己私慾擾亂了天下六界之序無疑了。」
「……他當真出手了?」
公上胥答:「未有半句虛言。」
那人似乎是在分辨公上胥話語中的真假,久久都沒接著往下問。
然而,就從這一瞬起,公上胥只覺得身側的溫度一點點被抽空了,以至於渾身從脊背一直涼到了腳底。剛才那些話是他信口胡謅的,所以他自然也知道絕無可能騙過虛境裡的這個人。
但他只是想為其提供一個合理的藉口。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的溫度終於回來了,跪著稽首的公上胥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角。
果然不出他所料。
人心之術,順水推舟罷了,他還從未敗過一回。
只見從虛境裡緩慢走出一個人來,走到了公上胥的面前,眼神居高臨下地睨了下來。
在這人現身的一剎那,公上胥便被一股無形的力托著站了起來,而他也終於得以看見這人的真容。
——那是一個長著一張稚嫩的臉的幼童,看面相不過四五歲的樣子,一雙眼睛裡盛滿了星光,連臉頰上都泛著淡淡的光輝。但他的聲音卻是蒼老乾枯到了極點,和他的外貌十分格格不入,顯得整個人異常令人膽寒。
這人活動了一下肩頸,骨骼間發出了咔咔的聲響。
「不知前輩幾時可以出手?」公上胥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