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不是只有一個大夫。」岳華濃還來得及想。可能因為這自我暗示,江水深走進來時,他頗有一會工夫跟屋裡的其餘人等處於相同的立場,只是狐疑地看著這個高大陌生的男人,並立刻警惕起來:來者不善。岳華濃過了一會才醒悟這當然是因為江水深在生氣。江水深生氣的時候也無需擔心他率先發難,只是不自覺顯得冷漠,像一座剝去所有植被偽裝的山,露出滿身光禿禿的石頭。但只要不往上撞,山是不會動的(順便一提,就算往上撞,山也是不會動的)。江水深目不斜視地經過了他身側,縱然他只該因此感謝上蒼,但一剎那岳華濃無法抑制被背叛的氣憤:江水深竟敢裝做不認識他?他後來回想這時的情形,意識到此刻的他在江水深眼裡同樣陌生。江水深並無跟他同進退的義務。
江水深抱起少年放到床上,摸了摸他的脖頸和腕脈,隨後轉過身來,在屍體旁邊單膝跪下。他像衙門裡的仵作一般,翻看了死者的眼皮和舌頭,細緻地檢查四肢和心臟部位,並盯著那把刀看了很長時間。
「兩件事。」最後他說。「第一,他中了毒,但並不致命,只是令人意識模糊,渾身無力而已。當然,對江湖人來說,可能已經足夠了。」
靳遠之驚呼:「這小子還下了毒?!我就說,我就說,不然他就算從背後偷襲,怎麼可能傷得到師尊!」
江水深道:「這我不清楚。第二,此人沒有死。」
哪怕漠然如他也能預料這句話音落地之後引起的轟動,所以他立刻提高聲音接了一句「別動!」阻止眾人不約而同地撲向何壁。眾人被他氣勢震懾,不敢靠近,在他們身邊圍成一個緊密的半圓,何其繁終於當仁不讓地占領了最近的位置,拽著江水深的衣袖問道:「當真?」
江水深:「我只能說他現在還活著。」
何其繁:「可還有救?」
江水深簡潔地回答:「不知。刀偏了半寸,我可以拔出。但他以極特殊的內功封閉了自己經脈,進入了假死之狀。可能不是有沒有救,是看他自己想不想醒。」他看了何其繁一眼,問道:「你是他的兒子?」
何其繁點頭:「我是。」
「很好。你們的內功如果同出一源,你可以一試。」
岳華濃突然道:「師尊傳法從無藏私,我也可以一試。」
江水深看了他一眼,似乎這一刻才發現他的存在。「那是你們的事情了。」
他推開眾人走到床邊,又回過頭,目光在人群中尋找始終一語不發的惜芳菲。「現在我要處理這孩子的傷勢,勞煩夫人為我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