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喪期間,誰敢在宮中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宮中噤——」
戛然而止的斥聲打斷了檀韞的思索,他竭力一瞥,園門前血潑青磚,一雙黑靴從如海涌血的脖頸邊轉過來,踏入四季園,垂在腳邊的刀尖步步滴血。
一隊人在宮道上排列開來,不戴兜鍪,皆穿半臂黑甲,腰間配刀,冷煞肅然,不是禁衛軍和錦衣衛。
進來的那人應當是首領,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模樣,但殺氣逼人……鬼。
檀韞眼神一晃,避其鋒芒,瞧見下頭的惠王一副惕惕然的模樣,顯然也在意料之外。
哦?
首領走到惠王面前,只怪異的沉默一瞬,還在滴血的橫刀一轉,遽然當胸捅穿惠王。這一刀又快又狠,惠王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又被戳葫蘆串似的摁著連捅了幾刀!
沉默的崩潰,冷靜的瘋狂,削西瓜似的讓血滋糊啦的腦袋落了地……砰,刀尖將腦袋釘在橋上!
檀韞見慣了血腥,倒沒對這齣血肉拌腦漿的菜碼嘔出來,只盯著那煞神,思緒雜亂。
殺意滔滔,恨意沖天,這是大行皇帝的哪位忠臣?
不,不對。
大行皇帝子嗣凋零,唯一在世的小皇子是陳閣老的外孫,若小皇子御極,必得倚賴陳氏外戚,等小皇子到親政的年紀,若是個沒出息的,大雍說不準就要改姓。誠然,傅氏還有三位有資格繼位的子嗣,即大行皇帝的九弟惠王和秦王府的兩位堂弟,但秦王府早已遷居北境,王爺瘋,二爺瞎,都指望不上,只剩惠王是最合適繼位的。因此,這人若忠,就不該殺惠王。
再者,天子新喪,宮門戒嚴,這支隊伍能夠在惠王發現前闌入,還順利來到了東苑,在宮內一定有內應。若說陳氏不甘將皇位拱手讓人,又忌憚惠王上位後會對小皇子不利,於是先一步翻船是有可能的,但於情於理都不至於這般血腥手段。這麼一看,雖然無法確定此人是否與陳氏相干,但他和惠王應該是有私仇。
檀韞思忖間,那煞神已經繼續往樓上來了。
人從樓梯口拐過來,檀韞眼尖地發現對方的手竟然顫抖起來,已然是興奮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是了,陛下一去,殺他儼然成了一種新風尚,於公,一朝天子一朝臣,於私,作為提督緝事廠,沒人恨他說明他不夠勤勉盡責。
可惜,來晚了呀。
檀韞一邊感慨,一邊毫不避諱地瞅著煞神,一步步的近了,兜帽下的一小截臉也變得清晰,唇猩紅,下巴極白,像那種常年沒見過日光的白,森森的,比他還像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