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天子已然有恩威不露的模樣,何百載突然被點名,眼皮一跳,緊接著一腳踹開尹力,呵腰道:「回陛下,奴婢覺得此人信口胡謅,實在是膽大妄為!」
尹力爬起來跪好,磕頭道:「陛下,陛下聖明,奴婢絕無半點虛言,當真是——」
皇帝似乎覺得吵鬧,劍眉微微蹙了一下,薛縈當即側目看向殿上,冷聲說:「御前豈敢吵嚷?閉上你的嘴再磕!」
尹力連忙抿緊嘴巴,悶聲重重地磕頭,沒敢停下。
「陛下。」何百載呵腰,無比誠懇地說,「檀監事伴您多年,他品性如何,陛下自有聖斷,那宋佩是先帝爺欽點的甲榜探花,自然也是品貌具佳,他二人怎會做出這樣的荒唐事?」
「朕也這般想,畢竟他們一個兼管緝事廠,一個任職都察院,可不能有勾連。」皇帝抿了口茶,「檀韞無需多說,那個宋佩朕雖不相熟,但就按你說的,那是父皇欽點的探花郎,父皇慧眼如炬,豈會不識人?」
「陛下聖明!」何百載瞥了一眼額頭血肉模糊的尹力,「陛下,此等奸佞不可輕饒,否則他日豈非人人都敢誣陷朝臣?」
「孟半醒才去,朕也不忍以雷霆之刑重罰他的親信。」皇帝嘆了聲氣,「帶他去孟半醒的棺材前盡忠了吧,孟半醒路上缺個提燈人。」
「陛——」尹力悚然抬頭,被兩個紅衣當直捂嘴拖了出去,同時直殿監的人進來將殿上的血跡迅速清掃乾淨,輕聲退了出去。
「孟半醒是宮中的老人了,要厚葬,他私下叫你一聲大哥,此事你多費心。」皇帝吩咐完何百載,讓他退下,又叫了尚柳來進來,「孟半醒遇刺之事讓江峽好好查,你盯著。」
還未跨出殿門的何百載腳步一頓,不過一息就若無其事地出去了。
尚柳來領旨退下,出去的時候見何百載在階下蹀躞,便走了過去,問禮道:「宗主。」
何百載停下步子,「柳來啊,陛下既然讓你盯著,咱家自然不敢擅問,但咱家與老四兄弟一場,咱家……」他抬袖擦了擦眼下的淚,「請你多費心,幫咱家催著錦衣衛,讓他們趕緊把事情查清楚咯!」
「您寬心。」尚柳來情真意切地說,「人死不能復生,您還是得多惦記自己的身體,事情一旦查明,我第一時間給您通信兒。」
「誒,好……」何百載點頭,輕輕拍了下尚柳來的手臂,領著長隨離開了。
尚柳來站在原地,眼中的擔憂盡數褪去,心中的憂慮卻是實打實的。今日尹力來告狀是孟半醒生前的算計,但其中多半有監事的將計就計、推波助瀾,雖說是以怨報怨,可這是將陛下都給算計進去了啊,若陛下動怒……
「柳來。」
尚柳來回神,側身瞧見檀韞從右側的長廊走來。他收斂思緒,快步走了過去,輕聲說:「陛下要了尹力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