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濯枝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他晃了晃手,說:「這是什麼香?」
「追魂香。」檀韞說,「緝事廠平日裡緝兇時有時會用到,沾上一點能停留大概三日,除非用力搓洗。」
傅濯枝呼了口氣,說:「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總是不肯在我面前寫字,哪怕辦差時或者寫摺子都是讓傅一聲代筆——我見過傅統領的字。你好似很怕我看見你的字跡,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直到我收到那對暖耳,上面的蘭花很熟悉,和你之前送我的琵琶上的蘭花紋很像……因此今日一早,我讓是觀在畫匣子裡的絲綢布套上灑了追魂香,只要你碰過那捲畫軸,你的手上就會留下痕跡。」
傅濯枝沒有說話,也不知該說什麼。
「我本只是懷疑試探,卻不想……」檀韞啞聲說,「鶴奴,竟真的是你啊。」
書本輕輕砸在傅濯枝身上,他下意識地接住,抬頭時看見了檀韞微紅的眼睛。
「傅濯枝,」檀韞又愛又恨地剜著他,「你是個大騙子。」
第71章 傅濯枝
其實這本不是一件令檀韞震驚的事情。
五年前的臘八節, 他和鶴奴在寶慈禪寺因為一張佛箴結緣,他喜歡對方的字,那般筋骨桀驁。
同好結緣是很輕易的一件事, 見字知人比見人識心有時更靠譜。就這樣, 他們不約而同地約定了一場筆墨交易,在寶慈禪寺, 在十六日那天。
起初只是互換書法,後來交易多了,鶴奴會給他附贈些別的東西,都是些出門遊玩時順路得的不太貴重的小玩意兒, 從鶴奴用的筆墨來看, 他是個富貴閒人, 這樣僅僅是為了讓檀韞受之不愧。但每年五月十六日那天,鶴奴送來的禮物總會別樣的珍貴,更鄭重些。
但此時想來, 交易定在十六日,本身就是鶴奴太狡詐了。
如此, 哪怕他們永遠不見面, 不知對方的真實名姓, 鶴奴也能自然而尋常地為他備一份生辰賀禮。
「混帳……」檀韞猛地起身將傅濯枝推開,「不跟你說話!」
檀韞雖然出生不好,可他入宮後總是夾在被算計欺負和被縱容疼愛中間,這也導致他對外狠戾無情,對內卻是另一副驕矜有時候甚至有些驕橫的性子。他生氣的時候則像個小孩,不會很冷淡地站在那裡, 喜歡動手動腳,拍拍打打, 但力道不重,仿佛耍脾氣的小貓小狗,炸毛也不會傷害親近的人。
「馳蘭!」傅濯枝退了一步,又追上去,「你別不跟我說話,我——」
「你是騙子。」檀韞脫了木屐,踩著帘子前的軟毛地毯進了內室,厲聲道,「你不許進來!」
傅濯枝在帘子前止步,說:「我沒有騙你!」
「你騙了你騙了,隱瞞就是欺騙!你明明知道鶴奴,還不止一次聽我提過,你有機會向我坦誠,可你一聲不吭!你想瞞我多久?」檀韞抓著衣襟,嗓子已經有些沙啞了,他看著帘子後的人,看著那雙微紅的眼睛,咬牙說,「如果不是我試探你,你要瞞我一輩子嗎!你這個大騙子,你不許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