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後,室內兩人長久的沉默。地下十層的牢籠深處,仿佛變成了死寂沉沉的藍樓殿廳。
盧修斯將蛇首手杖平放於膝蓋上,清清嗓子,決定打破沉默,然而他剛張開口,對面的黑裙女子就打斷了他。
「外面情況有些棘手吧?」
那瞬他渾身一悚,有一種被攝神取念看透內心的慌亂,隨即又反應過來,她問的,應該是更外面的外面——地面之上的權力爭奪場。
「有些。」盧修斯回答。
他本可以就任魔法部部長,卻因為這件事擱置了下來。那些反對者藉此機會大肆宣揚馬爾福的惡行,想要把他拉下來,剝奪他的權力,查封他的財產,將這塊巨大的蛋糕分食殆盡,把這個家族從權力頂端推到最底的泥潭。
「就像那時候一樣啊。」她嘆息說罷,專注注視著盧修斯的面容,那目光幾乎有溫情脈脈在其中氤氳流淌,這樣的溫柔神色,也幾乎給了盧修斯開口叫她「棘霓」的勇氣——
「盧修斯.馬爾福,」她再次打斷了他好不容易聚起的勇氣,「現在,我是食死徒的領導者,我對黑魔標記有唯一的、至高的控制權。」
於是他全身的血冷了下來,凍得他頭腦也清醒了。
「是的,夫人。」他垂下眼,低聲回答。
她依舊直視著他的臉,目光一如方才的溫柔,只是對方低著頭並沒有發現。
「盧修斯.馬爾福,我不會把你的黑魔標記消除。」她說,「因為這代表了曾經的輝煌、榮耀、權力,和血腥、殺戮、戰爭。它為你帶來了利益,也讓你背負上了代價;你從它獲得,也為它失去——因果已定,我不會將它消除。」
盧修斯不是理解不了她的話,只是一時間無法理解她的目的。他抬頭看她,臉上還有些殘留的迷茫。她難得開口說這麼多,此刻的語氣不急不緩,像是給疼愛的後輩耐心講一道難解的題。
而她此刻的眼神,除了溫柔,近乎悲傷。
「但是,盧修斯啊。若是你請求我將它消除——為了避免以後可能會發生的搜查、詰問、審判、刑罰——只要你請求我,我就會將你的標記消除。你已經獲得的利益不必放棄,未來將要獲得的利益不會被打壓,而你曾經背負的代價與罪孽,我替你承擔。」
她站起向著盧修斯走來,於是盧修斯也急忙站了起來。他想開口說不,他想立刻否認,可是種種複雜情緒一時間堵在了他的喉嚨——他恨他那該死的、下意識的「斯萊特林式」權衡利弊。
她金色的瞳孔洞悉一切。在他調整好表情、惶惶然開口前,她伸出食指,輕輕抵在了他的唇上。
即使隔著薄薄一層紗,盧修斯也感覺到了她指尖肌膚的冰冷寒意。
「盧克,這也是我能為你,能為馬爾福……能為阿布的血裔,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盧修斯完全怔住了。他想大哭,為了曾經那些無憂無慮的、溫暖的時光,也為了那些痛苦的、殘酷的歲月;那些回憶,不論他願意與否,此刻似乎都要離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