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多年和太太在國外,總疑心老爺子不肯接受他們,多半是秦莊夫婦倆從中作梗。
秦莊見弟弟沉下眼帘,沒動,便親自起身:「我去叫小冕來。」
等他打開書房門,卻見周管家匆匆趕來,滿臉驚慌。
秦莊腳步一頓,皺眉:「這是怎麼了?」
秦家的周管家,幾十年八風不動,曾幾何時見過這等倉促神色。
他幾乎是連疊跑了一步到門口,壓低聲響說:「二少爺和小少爺好像鬧起來了。」
「什麼?!」秦莊臉色都變了,盯著他著急問,「人呢?」
「在花房那邊。」
半小時前,大宅西南花園。
下午還是好好的晴天,到了三點往後,便是烏雲密布,唯有天際露著一線的藍色,像是一件黑色衣服好端端地撕開一個口,露出藍底子的內襯。
九歲的晏雪就在快下雨時,拿著畫架站進了玻璃花房。
一年半以前,秦勖心血來潮,讓周管家弄了個大溫室花房,架了幾把鞦韆,好讓晏雪在裡面栽一些自己喜歡的花花草草。
許婉雲又讓在花房裡辟出個位置來設了茶台,方便賞花飲茶。
於是花房越變越大,從原本的一間屋大小,擴成四五間屋子的面積。
原木色的柱子鱗次排列,架起透明的玻璃頂。
這幾天天氣尚熱,頂棚的白色帆布如巨大的羽翼張開,覆在上面遮陽。
花房日日有人打理,還有個地方專門陳列晏雪的作畫工具。
他和一個阿姨拎著東西進去,繞過比他個子還高的黑色花藝鐵架,上面纏著生機盎然的綠色藤蔓,間或開著一兩朵黃色小花。
阿姨幫忙架上畫框,晏雪就安靜地坐在玻璃窗前,望著不斷蜿蜒往下爬行的雨痕,定定地出神。
九歲,本應該是很愛鬧騰的年紀。
但是晏雪卻格外安靜。
他知道自己並不真正是秦家的人,對秦家的人親近,卻又不是那麼親熱,除了對秦勖。
對阿姨、管家等人,則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會像是秦家的主人一樣把他們的服務當做理所當然,而總是會禮貌地輕聲道謝。
沒有展露出一絲一毫的驕縱,讓秦家長輩們很欣慰,同時也讓阿姨們對他很照顧。
此時,晏雪重新執筆,調了水粉顏料,專心致志地顧著畫布上的枯敗了的玫瑰海洋。
他還很小,但隱約知道,這一場瓢潑的大雨劈天蓋地地結束,今年的玫瑰花就算是開到了盡頭。
阿姨在另一處,摘了好些斑斕鮮艷的花朵,插在花環架子上。
等編完了兩個花環,她起身走近說:「小少爺,我把兩個花環給太太送過去,順便取點水果來。你不要出去,外面雨水大,石板路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