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候很瘦小,隨便躲藏,很適合偷竊,但當我抓到麵包邊的時候,我看到有人在盯著我,我的心跳突然變得很快,覺得那麵包不軟,也不輕巧。」
「它太重了,我根本拿不動。」李子越側過臉,「我很快跑了出去,狼吞虎咽地把麵包塞嘴裡,我根本吃不出那是什麼味道,我只記得很噎,沒有水的麵包全堵在我的嗓子眼,疼得我眼淚都掉出來了。」
「隨後我把好不容易偷來的麵包吐在地上,感到喉嚨全是血腥味,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麵包是血的味道,一想到就會反胃。」
「我鑽進垃圾堆里,又開始嚼爛菜葉,這時候我竟然覺得那些葉子是甜的。」李子越似乎笑了一瞬,「當時我躺在垃圾堆旁邊,望著灰濛濛的天,覺得一輩子吃這些也是很幸福的事。」
「如果你去問當時的我,是吃菜葉還是麵包,我會選擇菜葉。」
他將手從水霧中抽出來。
「這個選擇其實很傻瓜,我並沒有因為我的道德而得到什麼獎勵,偷了麵包的那孩子也沒有收到懲罰,他後來過得不錯,有次偷竊被一個好心富人看到,富人把他收為養子,而那時候我還在垃圾堆里流浪。」
「那時候我身上有種缺心眼的堅持。如果麵包是我自己掙來的,我會覺得很美味,如果是我偷來的,我會覺得它有股讓人難以忍受的血腥味。」
李子越的手勾住張斂的衣袖:「從利益角度來講,陷害玩家,然後從神那裡得到美味食物無疑比自己親手耕種,忙活一陣下來卻可能顆粒無收好太多。」
「但是他們為什麼偏偏選擇了第二條路呢?」李子越輕輕搖頭,「張斂,我不懂。」
「我讀愚公移山、精衛填海、夸父逐日,只覺得他們很傻。我不懂。」
「人實在太複雜,可以對我們這些玩家殘忍的老婦居然對錢萬龍愛到捨不得他被人罵,而這份愛卻成了錢萬龍刺殺她的一把刀。我不懂,張斂。」
「主線任務裡面,『我』曾三次出逃,三次都逃不出去,爹寫給『我』的信里也說了,這片天壞了,無處可逃,所有人都只能被困在一方田地。」
「但是,如果我們一直陷在山下的村子裡,不往外走,就到不了樹林,也破不了主線任務。」
「我不懂,張斂。」李子越轉身往後方走去,「你不離開,就破不了困境,而當你踏出步子,它又告訴你逃不出去。」
張斂抿著唇,手伸過去,將李子越的手腕握住。
下一刻他卻愣住。
李子越眼眶不知何時已經發紅。
他眼中盛著眼淚,手裡還拽著『爹』的手寫信。
燦爛的陽光剛好落在他臉上,照得他眼裡的淚花如漂亮鑽石般耀眼。
他的長睫在空中發顫,鼻尖微微發紅,一如那個他和張斂第一次見面的冬夜。
「張斂,我不明白,我永遠讀不懂這些。」
「張斂,你告訴我,如果是你,在這種不殺人就很難活下去的環境裡,你的選擇……又是什麼。」
第57章 血月
呼吸越來越粗, 腳步愈發沉重,臉部已經被雪刮冷到沒了知覺,她機械般地抬起腳步, 在雪地中艱難前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