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完藥,青年再次昏睡。
子苓出了門,見竹雪雙臂抱劍立在月下,周身被月色披上一層薄霜,清冷得讓人不大敢靠近。
她關切地走近:「竹雪?」
程令雪回頭,平靜得仿佛適才失態傾翻藥碗的人不是她。未待子苓詢問,她不自然地以拳抵唇:「沒什麼,就是有些怕生,人沒事吧?」
子苓噗嗤一笑:「人倒是沒傷到,喝完藥又昏過去了。」
昏了就好,程令雪暫且放心。
當日那書生一句「只是依賴,算不得喜歡」就如一把剪子,一刀剪散了她對於那人凌亂的心結。
她現在,已經不在意了。
然而畢竟是見過她的人,雖說兩年過去,她長開了些,他不一定會認出。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她盤算著要如何避免碰面。
要不,把他打暈?
不行,人家受著傷,說到底,他其實也不欠她什麼,不能太缺德。
給他餵一些大補藥?
可這會她也沒處去弄蒙汗藥。
思來想去,只能躲著。
後來程令雪再沒回過房,守在公子門前,低頭默然值守的模樣活脫脫一隻將腦袋埋入沙里的鴕鳥。
赤箭和亭松見此都樂了。
赤箭十足關心道:「不是該你休息嗎?怎麼在公子門前,對著門像個惹了老爹生氣的大孝子!」
程令雪沒回頭,身子仍面對著艙門,聲音淬了寒冰:「多事。」
亭松哈哈大笑:「竹雪怕生,赤箭你難道不知道麼!」
赤箭了悟地點頭,沒放過調侃她的機會:「你可真是有意思,以後要是刺客來了,你怕生了可怎麼辦啊?」
程令雪回頭,眉梢冷意如銳利的魚鉤:「我殺人時可不怕生。」
赤箭被噎住,乾笑兩聲。亭松笑著拍拍他的肩頭,甩給他一個幸災樂禍的目光,推門入了房內。
姬月恆正靜坐窗邊看江景。
亭松來回稟那青年的事,想起竹雪,又笑了:「屬下本是見我們三人的艙房最寬敞,便把人安置在那,誰料竹雪怕生得覺也不睡了,溜到您門前躲著。屬下打算把人騰到其餘護衛房中,讓他們擠擠,公子認為如何?」
公子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亭松見他沒心情,便也不多留,剛要出門,又見公子抬手輕叩扶手,神色如蒙薄霧,難辨喜悲。
「不必換。」
亭松猜測公子是又想逗弄竹雪了。少年也是有趣,面上殺意凜然、生人勿進,皮下卻藏著只怕生的刺蝟。
他憋著笑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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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日頭從水下升起,江上金光粼粼。一縷暖陽自窗隙入室,照在榻上奄奄一息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