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在被師父收養時已有七歲,本就記得自己姓名,因而仍叫江皊。但程令雪對走失前的事記得不多,師父他是個江湖劍客,哪讀過什麼書?便隨意為她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原是如此。」
公子腕子徐徐一轉,轉眼間,紙上多了行雲流水的兩個字。
程令。
又是幾筆,竹雪。
程令雪看著那幾個字,公子也看著那幾個字,良久,他笑道:「若你是女子,喚程令雪倒很是好聽。」
只是一句笑話,卻讓程令雪呼吸凝滯了。他怎麼能猜得這麼巧?!
被他猜出真名,她宛若被當場割開衣袍,如初時那個噩夢。
太可怕了……
短暫數息的僵硬被姬月恆看在眼裡,他挑起眉:「怎麼了?」
程令雪壓下心虛和不安,感慨又不無艱澀道:「沒什麼……屬下,有時屬下倒也希望自己能是女子。」
說這些,本意是想試探他的底線,可她說完,公子竟久未說話。
他手中的筆懸在紙上,不動了。
一團濃墨暈開。
「公子?」
程令雪出言提醒,青年似回了魂,輕扯嘴角自哂一笑,又一次換了一張新的宣紙,第三張聘書寫好了。
他像是在說服自己,釋然地笑了笑:「即便不是女子也無妨,況且,我更喜歡現在的你。」
程令雪聽得似懂非懂。
公子說話委婉,但看他眼下態度,仍是對女扮男裝很忌諱。
她老老實實捂好了偽裝。
接過寫好的聘貓書,這小狸奴算是徹底從程令雪手上送到成了公子身邊,成了公子的狸奴。懷抱著狸奴的公子尤其親切,被暖陽映出幾許溫柔。
程令雪很是欣慰。
因她是趁杜彥寧去錢家拜會親友時抽空出來的,待會還要回到鋪子裡,她很快便與他告別。
消瘦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
姬月恆目光從窗外收回,仰面靠著椅背,手觸著心口。
還是……不大習慣。
淡淡的失落和遺憾背後,是如同在清醒是自甘墮落的掙扎。
分明清醒,卻要飲鴆止渴。
他長吸一口氣。
清冽的空氣沁入肺腑,盪開空洞感,就像冬末的微風旋過迴廊。
空蕩,發冷。
但痛苦之後又漫上快意。
青年緩緩睜眼,眼底的寂落一掃而空,有熠熠搖曳的星火。
低低地,他笑了。
這如何不算一種特殊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