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柔聲道:「怎麼又開始怕我了,怕我責備給你下毒是麼?」
程令雪長睫微微一抖。
「不怕是假的……」
姬月恆笑了,笑里除了溫柔,沒有別的情緒,但正因只有溫柔,才更讓人忐忑。他輕道:「告訴我,你的來歷,你與赤箭背後的人,我便原諒你。」
來歷不能細說,程令雪只能含糊其辭:「我從前根本不認識赤箭,不知道他和我是不是一伙人。我幼時在富戶家中為婢,犯了錯被打得半死不活時,一個江湖劍客救了我,他教我劍術輕功,讓我要麼給他賺兩萬兩白銀,要麼辦二十件事。我自然選了後者,忙活幾年,只剩最後一件,所以上次才急著跑。」
姬月恆點了點頭:「嗯,都辦了什麼事,還剩哪一件?」
她做的那些事哪能真說?程令雪剛打算現編,姬月恆修長白淨的手指輕抵住她的唇,動作繾綣柔軟,凝著她眸光仍是如水的沉靜,探不出任何情緒。
她不解地眨眨眼。
姬月恆體貼道:「二十件事,你要逐一現編的話,太累,我可捨不得。算了吧。橫豎也問不出什麼真話。」
合著一句都不信?
可她十句里也有六句真話……
程令雪打算辯駁,剛一張口,姬月恆眸光一沉,長指從她唇角,順著下巴往,經由脖頸,探入衣襟。
他未像之前那樣揉握,指尖像把小巧的刀,在她心口輕輕划過。
程令雪被微涼的一划激得氣息一亂,雙手攥住他的腕子,氣息不穩:「……你不信我?可我真沒放走他!」
姬月恆莞爾一笑。
「放心吧,無論你真放了他,還是沒放。我都還捨不得殺掉你。」
程令雪沒想到兩年後,她又一次在青州被冤枉了。冤枉……
她突然有了個猜測。
「赤箭說我和你一樣多疑,他會不會早在散播消息時就猜到我們會懷疑他,事先就做了準備?他分明可以自己逃,卻等我過去質問了才逃,會不會就是想順手捉弄我,讓你誤會我?」
雖說很離譜,但赤箭不需要她救,卻故意用「臨波九式」把她引去。
只能是這個原因。
只是他為何要與她過不去?
她心存希冀地看著姬月恆。
他腦子不大正常,說不定能理解同樣腦子不正常的赤箭?
姬月恆亦靜靜地凝視著她。
他眉間依舊舒展,一派什麼都不在乎的仙姿秀逸:「不重要。」
說著他嘆了口氣:「小騙子,你現在這般看著我,兩眼乾淨澄澈,真像只乖巧的小狸奴,可你是只野貓,上躥下跳,總是不安分。即便我打算包庇你,也得讓你在密室老實幾日。」
程令雪手慢慢鬆開。
她不喜歡不被信任的偏袒。
看似偏袒,其實是一種「我很大度,放過你了」式的施恩。
高高在上,並不平等。
但轉念一想,管他是出於什麼理由,不會給她下毒就行,她也不是沒被關過,密室比柴房可舒適多……
姬月恆信不信她重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