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端地,程令雪竟覺得他今日面上透著病態的蒼白,整個人像被擺在博古架邊沿的瓷瓶,稍一驚動就會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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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在青州城蔓延,秋風吹往大江南北,風似看不見的繩,將青州與相去數百里的一處小鎮連成串珠。
眼下這串翡翠珠子被握在一隻遍布燒痕的手中,那手雖瞧著可怖,在江皊看來,卻已算師父程風最溫和的一面。
自打幾年前重傷後,師父雖沉斂許多,卻也陰仄,與師父覆命時,她很少敢抬頭:「師父,我適才探到消息,數日前,姬九公子貼身護衛中有一人被查出是細作,已押入地牢。弟子去青州時,從師妹處得知姬九公子身邊只三個貼身護衛,除去跟了他數年的心腹,便是師妹及一個少年。我擔心師妹出事。」
翡翠珠子轉了一圈,程風如被烈火灼燒過的嗓音在珠子清脆的相擊聲中愈現沉啞,聽來讓江皊頭皮發麻:「她蠱毒未解,勢必要繼續蟄伏,你若擔憂可前去一看,順道給她帶瓶護心丹,和幾句話。」
護心丹是習武之人常用於養護心脈的丹藥,價值不菲,師父亦是費盡心思才買得一瓶。江皊頗意外地抬頭。
暗室中的中年人戴著半邊面具,眼眸從面具的孔洞中透出幽冷的寒光。
卻不似從前讓她畏懼。
接過護心丹時,師父冷淡的話亦傳來:「讓她收斂傲骨,一心解蠱,無論發生何事都不必管,安危為先。」
師父雖苛刻,卻偶爾也會記掛著她們倆,江皊心中不覺一暖。
她帶著話趕往百里外的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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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城南姬家別院中。
玉恆居的浴房有一半露天,地面和浴池皆以玉石鋪就,池邊種著花草,另有一張竹製貴妃榻,榻上鋪了軟軟一層毛毯,程令雪趴在毯上,下巴支在引枕上,上衫被褪下,秋日的涼意拂過後背。
程令雪不禁吸了口氣。
「天涼,姑娘忍一忍,待會抹完藥便可以入浴池暖暖。」茯苓挖出一指膏藥,在掌心揉開,塗到她傷疤處,她力度柔緩適中,程令雪又在喝湯,極易睏倦。她不覺闔上眼帘,小睡了一會。
朦朧間,背上替她揉藥的手力度漸重,擦過傷疤時,激起酥麻。
「啊呀……」
程令雪被自己軟得令人誤解的聲音驚醒,耳朵一熱。
幸好只是茯苓在替她揉藥。
剛一這般想,背後傳來秋日柔風似溫和又天生噙著涼意的聲音。
「別動,再忍忍。」
程令雪睡意頓消,肩頭微聳:「你……怎麼是你,茯苓呢?」
姬月恆不回應,只坐在榻邊,凝著她後背的兩道疤,指端化開膏藥輕揉,良久,他忽問:「當時為何不躲?」
程令雪頓了會:「忘了。」
他話語清雋,溫柔並不因她的迴避而消減:「以你的武功,十個錢三都不是你的對手,因為要辦事才忍著麼?」
程令雪心弦悄然繃緊。
師父和姬家約莫有一些仇怨,姬月恆不可能猜不到,是在套她的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