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剛出浴房一段路,姬月恆便支撐不住,突地半跪在地,從容崩裂。
亭松急忙上前攙扶,公子面色蒼白,額間青筋凸起,滲出冷汗。
「您提早發病了?」
公子體內的毒在秋日裡最是安生,以往都可四十餘日不毒發,如今提早半月毒發,大抵是因為公子近日在給令雪姑娘取血做藥引,致使體虛。
這次毒發,恐怕不好挨。
姬月恆緊咬著牙關,跌跌撞撞走入密室,嗓音這才徹底褪去清潤,現出被病痛折磨的喑啞:「點燭。」
亭松把所有的燭台都點亮,大大小小的鏡中映著燭光,將霎時密室照得亮如白晝,光怪陸離,明亮得近乎詭異。
做完後,他無聲退下。
公子在外時,從不介意毒發時被人看到,甚至會刻意嚇唬人。
但若是在洛川,他毒發時會把自己關入密室,不讓其餘人看到半分。
至於如今……
應是不想令雪姑娘更怕他。
.
密室里燈燭煌煌。
姬月恆端坐在正中,不瞬目地凝著面前的鏡子。密室本只有數面,但鏡子與鏡子交映,二化為四,四化為六……周遭便有了千萬鏡子,如千萬隻眼。
毒發時他因痛意近乎扭曲的面容,眼底洶湧的邪氣,心中的惡念……
皆在鏡中暴露無疑。
毒似烈焰,燒得越發猛烈。
刻骨的疼痛從骨縫鑽出,一道鑽出的還有掙脫理智的陰暗。
戰慄一波波漫過全身,姬月恆脖頸後仰,弓成痛苦的弧度,手緊攥成拳,用力到發出聲音,似是惡鬼在磨牙。
桃花眸倏然暗如墨池,他咬著牙,從地毯下抽出一把小巧匕首。
刀身映著他眸子,晦暗、醜陋。
掀開袖擺,露出手肘,手急劇地顫抖,但姬月恆眉心一凜,刀尖準確無誤地從那些舊傷上划過。
赤目的血紅衝擊眼前。
他長睫為之顫抖,眸中因著赤紅血色閃爍著興奮,惡念得到滿足。
又是顫抖的一刀。
暢快自心口湧起,帶來愉悅。
然而一抬眸,窺見鏡中千千萬萬的自己,快意頓時被凍住,姬月恆看著鏡中陌生的青年,那面若觀音的人,卻在為血氣而興奮顫抖,露出醜態。
匕首倏然落地。
最後一道堤壩被沖開。
姬月恆仍端坐著,姿態沉靜端雅,凝著鏡中的目光冷然無欲,像一個沒有情緒的假人,旁觀鏡中人的掙扎,鏡中幻化出許多陳舊的畫面和聲音——
「來人,九弟瘋了!」
「家主!九公子又傷人了!」
是族中兄弟姊妹的驚呼,和僕從慌亂的通傳,而後一個沉冷的聲音道:「阿九不能再繼續外出,否則只會鬧出更多事端,縱我清楚是藥力折磨心智,可父親恐怕會以為阿九他是生來性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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