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空曠廳內,迴蕩著青年的笑。
姬月恆死死攥住手心,似要抵禦這被生父詛咒的命運。
尖銳刺痛將他帶回人間。
低頭一看,是她發間的蝴蝶銀飾,精緻考究,雖無法像活生生的蝴蝶翩翩振翅,卻不會隨季節消亡。
可她不想要這樣的永恆。
她寧可消亡,也不願了無生機。
曾險些被他引誘著入網,欲塑成銀飾的蝴蝶掙脫掌心飛走。
眼前浮現她離去前自然的笑,姬月恆想起半年前在泠州時,他錯將動心看作狩獵欲,故作體貼地予她關懷,小刺蝟果然動容,朝他擠出不大熟練的笑。
更早之前——
某個戲樓中,台上咿呀呀唱著情愛的悲喜,台下書生自斟自酌。
而他不為所動。
甚至不屑地得出一個結論。
「喜歡,不是好事。」
他以為自己會死守這一信條,不像他的父親、他的長兄那樣,一個因情扭曲,一個因情心軟,可憐又可笑。
他堅信自己不會喜歡任何人。
身後卻有個呆頭呆腦人不解地嘀咕:「想見,便是喜歡?」
倏然間,他已不覺回了頭。
……
姬月恆像個看戲的人,看著倒溯的記憶,或許是那次戲樓里的對視,或許是山洞中被她壓制著狠咬……
很早前,他就中了她的蠱。
如今困住她的蠱沒了。
困住他的蠱,卻徹底解不開。
姬月恆攤開手,將被他攥壞的蝴蝶髮飾恢復原狀,他輕撫著脆弱的蝶翼,萬丈柔情的眼中滿是寂然。
「我真實的一面當真那麼可怕,無妨,我會把它們藏好……」
.
馬車破開濃霧,駛向晨曦。
江皊頻頻望向身側的程令雪,欲言又止,最終問道:「師妹為何要離開,你好像……有一點喜歡他。」
程令雪望著遠處冷霧,想起一雙目光如霧,讓人捉摸不透的桃花眼。
「正因為有點喜歡,才不願半推半就留下來,玷污這份喜歡。」
江皊聳聳肩:「你們這些沾了情愛的人,說話彎彎繞繞的,讀不懂。不過,你不怕他設下天羅地網抓你?」
程令雪狡黠地輕佻眉梢:「不怕,我選擇和郡主合作,就是希望借她和姬家長公子制衡制衡姬月恆。且姬長公子和我親爹有些往來,就更沒事了。」
江皊放心舒口氣。
「師妹接下來打算去哪裡?」
程令雪望向遠處山巒,眸底映著冬日的暖陽,溢著希望和不安:「先和師姐帶師父骸骨回故鄉安葬,再去尋我的爹娘,多年不見,我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