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雪半邁的步子定在原處。
她沒了理智,握住劍冷道:「我去殺了離朱,把珠子奪回來!」
亭松沉重地嘆息:「我們找不到他的,他會易容,會用毒,武功亦不錯。姑娘若去找他,驚動他牽連楚家,豈不辜負了公子一番苦心?姑娘莫非以為,以姬家的手段沒法找到他麼?
「但百密總有一疏,有家主的舊怨在先,一旦楚家的人有任何閃失,你們的關係都將會面臨不能挽回的境地。
「公子他不想賭。」
楚家……
程令雪手握得劍柄生疼。
她的確不敢冒著讓親人陷入困境的危險為姬月恆奪回珠子。
可一旦想到姬月恆會死……
她像丟了糖果的孩子,立在初冬的風中,莫大的空寂漫上。
心裡驟然塌出一個空洞。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有沒有別的靈藥,我為他尋來!」
亭松實在不忍心了,溫和寬慰道:「姑娘別擔心。也不一定會有不測,郡主已在趕來的途中,郡主來了,離朱說不定會回心轉意,就算不會,定也有別的法子。需何種靈藥,姬家亦可傾盡全力尋來,不必姑娘辛苦跑一趟,若真想為公子做些什麼,不妨……去看一看他。」
公子雖說發病時不會見她,但不會見和不想見是兩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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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別院亦有密室。
但密室中不設鏡子——自從第一輪解毒順利結束,姬月恆就命人撤去他名下所有別業密室中的鏡子。
他要徹底擺脫過去的陰霾。
自五月中旬至近十月中旬,他已有近五個月不曾毒發。
原來正常人的生活如此美好。
不會毒發,不會痛得面目扭曲,不需要輪椅也能去所有地方。
他逼迫自己忘記過去——那些並不美好的記憶,他不喜歡,七七更不會喜歡,在他有意的淡忘下,晦暗的記憶如同褪了色的丹青,一日比一日模糊。
但此刻,氤氳成霧的墨色再一次在他的身體裡聚成陰雲。
被黑暗吞噬的感覺無比熟悉。
不可以。
壓下那些惡念。
姬月恆左手中握著一塊稜角分明的石子,右手發顫著為自己倒酒。
急劇的痛意從骨縫中鑽出,化作千萬根利刺,扎著他皮肉。
很難受……
視線開始模糊,酒杯、手、酒壺都分離成幾個虛影,姬月恆攥緊尖利的石子,用痛壓制痛,酒壺和酒杯合成一個。
兩隻手卻不曾。
甚至還一隻大,一隻小。大的骨節分明但很脆弱,是男子的手,還是個文弱男子,小的柔若無骨但堅定。
是她的手。
他長指抬起,欲將那隻纖柔如女子的手撥出幻境中,卻如何也撥不散。
很是無奈,姬月恆目光溫柔,嗓音因掙扎喑啞:「乖,先消失吧,這時候就別來幻境裡攪亂我心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