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將死,心心念念記掛著的竟是這些。
時間不多,他不欲再耽擱,直截了當開口:「我記得你說過,除了攝魂,只要還有一口氣,你都能救回來。我讓他們給你用沸血散,是想讓你自救。」
「讓我...自救...?」
秋沂城下意識攤開掌心,低頭看著眼前的黑暗呆了會兒,很快瑟縮回角落搖頭輕聲喃喃。
「我救不了...誰也救不了。」
他走錯了路,早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不用悄無聲息死在陰暗潮濕的地牢而後曝屍荒野,被帶回人身邊甚至或許還會被好好地安葬,已經是他最好的結局。
就當他是個畏罪自盡的膽小鬼,他不想再日復一日地活在夢魘中了。
無論是頭頂漫天遍野日夜哀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無盡冤魂,還是那隻永遠只在虛幻中朝他伸出的手。
「我早就該死了...死在當年那場屠城中。」
蜷縮著不住發抖的人將頭埋進臂彎。
「你...果然是他。」
段星執神色微怔,想起當年那個被他不得已放棄的少年。早在見到那雙異常的灰瞳時,他就猜測過會不會是同一人。
只是一直沒能找到機會詢問。
「...是我。」
「抱歉,當年...」段星執一頓,還是沒解釋太多,許多話終是化作一聲輕嘆,「沒有不想救你。」
他也沒想到一念之差,能讓人飽受整整十年凌虐。
「所以當年只帶走凡箐,不是因為討厭我...」
「自然不是,當時...我只能救走一個。」
秋沂城抬起頭來,目光空茫,臉上浮起一絲如霧般輕渺的淺淡笑意,搖搖頭道:「我不怪你。」
早在陪他一同漫步江岸的那個午後,心間僅存的一絲怨就已經煙消雲散。
他也不再執著當年二選一為何要放棄他,往事已定,多問無益,再怎麼刨根究底也改不了結局。
萍水相逢,他沒資格苛求一個過路人,更何況背後顯而易見還有不得已這麼做的理由。
是他命該如此。
「沒關係的,我早就不怪你了...」
秋沂城自言自語般說完這句話便低下頭不再開口,渾渾噩噩望著空氣發呆。
到底是解不了自身的毒還是解不開心結。
他看著眼前失魂般的人,束手無策之際,驀然想起井邊那個輕若無物的吻。
「我知道恕雪台所為與你息息相關,想一死求得解脫。」
秋沂城偏了偏頭,輕笑著呢喃:「你也這麼覺得對不對...我早就該去死了。」
段星執看向眼前這雙無神的眼睛,安靜片刻,垂眸握住人手掌,清晰且緩慢開口:「那你能不能,為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