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秦淮終究沒能和余樓走到一起——她在病情一發不可收拾之前,又一次決絕地將唯一的溫暖推開,然後在半瘋半醒中拍完了自己的畢業作品,於一個滿天星星的夜晚,從他們曾等過日出的一棟大樓頂端,一躍而下。
以終將擁抱自由的姿態。
故事的末尾,是余樓獨自一人在他們剪片的小房間裡,自虐一般地看秦淮的畢設,一遍又一遍。
余樓。婁雨伯。
秦淮是永遠地獲得了自由,那留下的人呢?
婁雨伯又是為什麼以近乎偏執的姿態,頂著多方壓力,不計成本地非要拍這麼一部顯然不叫座的文藝片——自己創作的劇本、獨角戲式紀實、刻意按劇情時間線排出的通告表......
秦自茵記得她與黎筱園聊天時,無意間提及對方當初雪中送炭,給《秦淮》注資的原因。
黎筱園卻反問她:「劇名定了?秦淮?」
秦自茵不明所以點頭。劇名難道不是早就定好的?
黎筱園笑了笑,「挺好的,都姓秦,也方便你入戲。」
她又笑笑說,「不過,這部劇的主人公,原本應該姓顧。」
點到即止。
究竟誰是戲外人,誰又是戲中人?
秦自茵看了眼面前的婁雨伯,對方又是好幾天沒大合眼,雙眼下的烏青更襯得整個人形容憔悴。
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沒能將剛才的想法說出口,
——對婁雨伯說出,秦淮其實不愛余樓,只是聽起來就太過殘忍。
於是秦自茵搖搖頭道:「婁導,我剛才調整了一下狀態......咱們要不再試一條吧。」
「行,趁著光。」婁雨伯看了她一眼,眼中沒什麼特別情緒,到監視器後坐著去了。
俞遊走過秦自茵身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
秦自茵走到鏡頭下,合眼,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再睜眼時,她就是秦淮。
夕陽西沉,日光中捎帶上幾分暮色的暖意,更顯瀲灩。
余樓搶過秦淮肩上的三腳架拔腿就跑,到了開闊處放下東西,胸口微微起伏,勻著氣卻並不急促,回過頭沖遠遠站著的人揚起一個帶著點傻氣、又很能令人開心起來的笑。
秦淮抬頭看向他的方向。
鏡頭緩緩推進,聚焦於秦自茵的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