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飛渡江灑江郊,高者掛罥長林梢,下者飄轉沉塘坳……」
杜審言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茅草屋怎麼能擋住凜冽的寒風呢?他的孫子,竟落魄到住草堂,還被村中的小童欺負,屋裡連塊全然擋雨的地方都沒有!
萬里悲秋,艱難苦恨,他忽然愈發能明白那《登高》詩里為何會被解出那麼多悲意,家國動盪、親朋分隔、貧病潦倒……樁樁件件又是如何能承受?
太極宮裡的李世民同樣也是這麼想的,他順著水的展示快速讀著。
讀到"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時,他難掩氣憤;讀到"布衾多年冷似鐵,嬌兒惡臥踏里裂"時,他痛心杜甫的遭遇;
讀到"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時,他想起安史之亂里千千萬萬個如杜甫一般的百姓,嘆息流淚。
「國家動亂,給百姓帶來的了多少苦楚!難怪杜甫詩里寫得如此傷懷,再心性堅定的人,都忍不住傾頹吧!」
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李世民越念呼吸越急促,短短几句念罷竟然至於瞠目,他忽然覺得自己小看了杜甫,小看了那一句"詩聖"。
推己及人已是難得,動亂之中寫一姓遭遇概及百姓也是詩家筆,可是杜甫自己居所殘破、潦倒不堪,竟然還想著大庇天下寒士,甚至為此不惜甘願自己凍餒至死,這是何等的聖人心性?!
堂下的魏徵等人俱是面露動容,杜甫窮困至此,卻仍有如斯心性,賢良至此,若是安平時日,入朝為官,必是萬民之幸。
「杜甫,無愧詩聖之稱。」房玄齡對著水鏡遙遙拱手。
「有詩家如此,大唐之幸。"長孫無忌亦是拱手。詩已難得,更難得的,是那一片純然的憂國憂民之心。
未央宮。
劉徹斂眉,一聲感慨:「後世出了個好詩人。」
他雖然更喜歡李白的惝恍之思,可沒有人看到《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能不動容。
他是君王,富有天下,可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的至誠,他自認尚難企及。
看了一眼堂下同樣有所震動的司馬相如,劉徹再次搖了搖頭:「汝不及也。」
正被結尾幾句震住忍不住有些鼻酸的司馬相如:……
陛下我早就有自知之明了您能別看一次說一次嗎?
他本來打算閒時也學著寫些詩,杜甫的詩可學性就很強嘛!現在……呵呵,他敢肯定他家陛下看了敢說一句東施效顰。
不寫了。
自取其辱。
作者有話要說:1.去年潼關破,妻子隔絕久……寄書問三川,不知家在否……幾人全性命?盡室豈相偶。——杜甫《述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