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聽完沉默一瞬,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是在這兒等著。」
他唇角愈哂,頗有幾分薄涼的嘲意:「先前還是『漢皇重色思傾國』,現在又是『秦愛紛奢』,朕和始皇帝倒是都逃不過這頓罵。」
底下的大臣哪裡還敢接話,陛下這語氣可是陰陽得很,他們可不像司馬相如愣頭青似的去觸霉頭。
怎麼說呢,後朝以前朝為鑑、用後朝事代前朝事本便是心照不宣的舊例,故漢代便有諸多論秦之文。但誰叫秦朝太特殊、太令人側目了呢?所以不光是漢,後來的唐宋都這麼寫,杜牧只不過沿襲傳統罷了。
敬宗朝。
剛剛還興沖沖說著要游幸驪山的李湛停下吃果脯的手,有些恍然道:「這上面罵的人是朕?」
王守澄心中警鈴大作,忙道:「無知小女信口雌黃罷了。陛下是天子聖君,那杜牧也是大膽,竟敢作如此大逆不道的文章誹謗陛下,冒犯聖威,陛下一定要對他嚴懲不貸!」
李湛雖然玩心大,但到底是由東宮而至帝位,哪被人這樣指著鼻子罵過,當下也生出幾分怒氣:
「這等文人,朕不管他他倒是管起朕來了!朕富有四海,整個大唐都是朕的,興建些宮室玩樂怎麼了?還要被他說三道四!」
他本便未及冠,又生性好玩樂,頗有些少年心性,這番話說得無理不滿又似夾雜著些委屈,端的是讓人啼笑皆非。
伺候在旁邊的王守澄瞧著聽著,心中不由得一哂,面上卻還是安撫道:
「陛下息怒!陛下說得極是,這等狂徒危言聳聽挑動人心,實在可惡!陛下犯不著為這樣的人動怒。」
宮廷之外,諫議大夫李渤,拾遺劉棲楚、張權輿,甚至任職浙西的李德裕等人都憂心不已,一方面覺得杜牧的文章極有見地,一方面又為衰頹混亂的國事擔憂。
另一邊。
李杜元白等人看完水鏡的內容同樣心中難受,文人之千古相同,他們只是覺得嘆息,杜牧鋪排得愈華麗,其中痛切就愈深。
李白斂眉,素來瀟灑的面容重又染上幾分憂慮,苦笑道:「當日楚姑娘談到子美詩文時曾言,沙鷗飄零於天地,大唐便也似一葉孤舟浮沉飄搖。當時聽來只覺悵惘,此時再觀,方知是如何觸目驚心。」
杜甫亦是長嘆一聲,神情殷憂又落寞:「如楚姑娘所說,自安史禍亂後,大唐當真再難有復興之象了。」
他看著水鏡里的字眼,藩鎮跋扈、異族入侵,君王不思求治,反是一意大興土木、恣意享樂,朝中會是什麼光景,百姓過的又是什麼日子?長此以往又怎能不天下大亂?
想到這裡,年輕的杜甫恨恨地灌下一口酒。
國事艱難,唉!
【大家很容易發現,這兩則材料其實就是本文的寫作背景,尤其是杜牧本人的《上知己文章啟》說得更是明白,他寫這篇文章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真實目的是勸諫,或者說當朝統治者,若大興土木一意享樂,最後必然會招致秦亡的災禍。
這種手法也就是大家非常熟悉的借古諷今,至於文中大量的鋪張渲染,不過是杜牧「用典型事件增強藝術效果」的拿手好戲罷了,我們也非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