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司馬遷的眼中出現幾分嚮往:「怪道辭賦諷意深沉,詩筆論史也多有奇警,原來是家學深厚!不讀史無以明智,吾今愈信之也!」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他的父親也是史官,他少時便對史書和各類掌故頗有興趣,年長之後興趣愈深,他也知曉父親對自己寄予厚望,如今他游離四方,廣采舊聞,也正是在為修史做準備。可是夫子窮難,嘔心瀝血才有《春秋》,自己最終是否能夠編寫出一部名垂青史的史書呢?
司馬遷垂手不許,沉吟良久。
唐朝。
杜甫面上欣賞之色愈濃:「通史冊,則眼光廣博;明詩書,則文採風流。史筆文章一同浸潤,方有驚世之才。」
他忍不住回味了一下水鏡里一閃而過的杜牧的幾句詩,又帶出幾分笑意:「杜牧七絕流麗,短章之中意蘊豐盈、流轉自然,我只在太白兄詩中見過,後人說小杜肖太白,看來不是虛言。」
李白聞言哈哈大笑,一邊舉酒而飲一邊道:「不及他史筆精警!」
他們都看得出來,除了這篇賦文寫得好,在以詩論史上,杜牧亦可稱獨步。
北宋。
蘇軾有些惋惜地說道:「杜樊川之才有目共睹,為官任上亦是可圈可點,只可惜深陷黨爭,又生性張揚瀟灑,半生落拓江湖,有志難伸,不亦悲夫?」
他說罷,輕輕嘆了口氣。一旁的蘇轍看了自家兄長一眼,張張嘴欲言又止。
算了,當局者迷的定律,聰明如兄長也是逃不過的,自己還是不要多這個嘴了。
晚唐。
聽得誇讚的杜牧負手,心中也生出幾分感慨:「我幼承庭訓,祖父愛重,授以書史。杜家先祖俱受皇恩,又豈能不思報國?微末之身、寥寥詩賦,青史傳記,於某一身,已是足夠。」
說到最後語氣不禁喟然,名留青史固然讓他開心,可……他想到自己眼下的處境,當世不彰、志向不伸,千秋萬歲名又何嘗不是寂寞身後事?
杜牧的唇角勾起幾分自嘲。
要了身後名,還想要生前事。人吶……當真貪心。
太極宮裡,李世民神色複雜。
從李白到杜牧,他終於見到了大唐的「高樓」與「坍塌」。他半生轉戰,又於玄武門放手一搏,後在丹墀之上夙興夜寐。
可大唐畢竟還是亡了。
可唐詩似乎永遠在高峰。
李杜王孟、元白劉柳、小李杜,盛唐、中唐、晚唐,詩人用生花妙筆記述著王朝的輝煌與滄桑,王朝覆滅,詩文歷久彌新。
但他要的,並不是詞賦懸日月。
李世民垂眼,沉沉嘆息——無奈,天不遂人願。
【但作為後來者,我們同樣也要認識到杜牧身上的局限性,以正確的史觀對他的觀點加以分析批判。】
楚棠話鋒一轉,語氣也添了幾分嚴肅。杜牧聞言從欣喜中回過神來,面容微凝,認真地看向水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