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數程的王維也與杜甫有相同的感受:「人間悲劇、眾生丑相,魯迅如此用筆,是否太過刻露了?」
他也知曉愛之深責之切,從《拿來主義》到《祝福》,王維也能讀出其冷峻犀利文字下的憂憤深廣來,可這樣的直露,只讓人怕。
連關漢卿湯顯祖施耐庵蒲松齡等人也覺得遲疑,他們雖然同樣寫著戲劇話本這些通俗文學,可總歸追求一個含蓄蘊藉,意在其中。
就像蒲松齡,他也有《促織》這樣揭露現實的筆墨,可最後總要塗上一個「一人升天,仙及雞犬」,魯迅的筆觸,太顯豁了。讓每一個看他文章的人都有被刺痛的感覺,這樣的文章……
「是匕首,是投槍。」
蒲松齡沉聲默念著曾經聽到的形容,只覺心中多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講到這裡,我們就可以回到一開始的問題:誰殺死了祥林嫂呢?好像沒有一個直接的兇手,但又誰都不能獨善其身。是殘酷的夫權讓她在喪夫之後無法改嫁;是以婆婆和大伯為代表的族權將她一次又一次逼上絕路;是以魯四老爺為代表的政權對她強加壓迫;是借柳媽之口傳授的神權讓她油然而生對死的恐懼……】
【夫權、族權、政權、神權,代表全部封建宗法的思想和制度,將祥林嫂的一生團團圍困,活生生將她絞殺至死!】
【不僅如此,看客的冷漠又奪去了她在這人間的最後一點希冀,連同階層的人都背叛了她、厭棄了她,站在了她的對立面,誰殺死了祥林嫂?是所有人。】
所有人!
這樣的斷語讓水鏡下的眾人感到震驚,他們沒想到楚棠一通分析原來不是真的要尋一個真兇,而是要將所有人一網打盡!
婆婆是兇手、大伯是兇手、魯四老爺和四嬸是兇手、衛老婆子是兇手、柳媽是兇手、死去的祥林是兇手、連魯鎮的「無辜」的鄉民們也是兇手,太匪夷所思了。
「這意思不就是說,是衛家山人和魯鎮人合謀殺死了祥林嫂嗎?」有人難以置信地發問。
他們只覺荒謬:「不說這斷案太過荒謬,法不責眾,她倒要把所有人都問罪嗎?」
「按楚棠先前的講法這些人確實有錯,但不能據此就指認他們是兇手啊!」
更有人憤憤不平:「憑什麼要指控所有人?好,若真這樣論,那祥林嫂自己就沒有錯嗎?她不聽柳媽的話不行嗎?不去祝福不行嗎?少做一份活少出一份力!」
「對啊,按你的思路,祥林嫂自己也有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