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听沉默了,方沂说的不是那些年少成名的传奇故事,而是剧组你能看到的,拿着薪资的每一个小中产阶级。
——这堂课又有优秀校友靳冬和宋佚旁听,两人在京城有房,时常回学校。这俩都有编制,靳冬是辽省煤矿文工团,他凭借这个身份将来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宋佚则是大名鼎鼎的京城人艺话剧团成员。
又是央戏学子,又有其他兄弟单位编制,当然能旁听了,经常也客串学校的活动。
现在乍一看,似乎这俩是二三流的演员,但他们其实都是学校内的卷王,从小到大遇见的每一个圈子的主角,优秀得有大帝之资,直到出现在万古独尊的方沂面前。
才见到真正的主角是什么样子。
靳冬很喜欢方老师的教诲,觉得站的高,心里羡慕:要是方沂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话,都是我说的就好了,所有逼都是靳老师来装。
宋佚则觉得挺辛酸,自己在娱乐圈中,长得不够漂亮,才能不够优越,但是运气好。今后要继续紧抱方导大腿,还要和方导夫人打好关系。
听说方刘氏养猫、养狗,她心中只觉得,我也可以养,我也可以爱动物!
很快啊,方导上了第二次课,这次被提前通知,有大拿来旁听。果然就发现学生少了,来了很多熟人,校内校外的都有。
怎么一回事呢?
央戏不是刻板印象下迂腐的教书学堂,一大堆任课教师既是教文化知识的,也奋斗在行业一线,很清楚行业正在经历的变化,也有所感,只是不如方沂清晰。
因为方沂本身是主导这些变化的人之一,他于是容易预测什么发生什么。
“他分享的这些感悟,价值千金。”京影著名校友顾长伟太想进步,他这么评价方导的课。
“京影也该学习央戏的导演课,两个学校之间不能有门户之见,而要持续交流,就像是京影毕业的我嫁入到央戏一样(她是央戏表演课老师),有什么不行的?就目前来看,我甚至觉得央戏的导演课质量是走在前面的!”顾长伟的老婆,也是刘一菲的自认老闺蜜蒋文丽如是说。
方沂和这二位私底下吃了一顿饭,以及自己的老婆。
现在能大声说出来了,这是我的老婆!顾长伟和蒋文丽两人早在方刘结婚时就献上礼物和祝福,当天又祝福一遍,赞叹这对新人是如此的天造地设,简直该从娘胎出来后就在一块儿。
虚情假意的宴席很快结束,刘天仙告别了自己的老闺蜜。
已经是方沂同事的蒋文丽之所以对方导这么毕恭毕敬,原因在于他老公顾长伟拒绝了传统强队华艺的招揽邀约,而是选择加入新生的王朝级球队共和时代麾下。
11年顾长伟拍了一部冲奖片《最爱》,冲奖失败,只得到了魔都影评人最佳导演、京城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导演之类的安慰奖。
他广受好评的第一部电影《孔雀》拍摄于2005年,同样获得“华语最佳传媒大奖”这种你没听说过的奖。
但做摄影师顾长伟是很牛逼的,《红高粱》、《霸王别姬》、《阳光灿烂的日子》、《鬼子来了》……
啊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飘~
惨淡的执导人生,让顾长伟想通了,他能有今天,都是没有大哥罩的缘故,他只适合做冠军拼图。
我想要被保护在方沂的羽翼下,顾长伟大概是这么想。
方沂当然免不了在刘天仙面前吐槽一番,顺便享受新婚老婆的崇拜目光,这是他最近的快乐。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方沂不是在人前刻意装逼的人,只是无奈婚后这段日子过的太顺,像是要一直这么下去。
第583章卡bug】
让他稍微操心的事情很快来了。
《我来自未来》送映审核被卡,没能按时拿到放松许可,可能要延期上映。
为什么呢?
暴力镜头太多,“影响不好”,最好是修改一下。
这和宁昊那一部《无人区》被打回来的时候不一样,因为那一部片子其实给了详细的修改说明,细到了和电影的具体情节一一对应,但凡你看过了那篇批改稿,甚至会觉得审核委员会说的有几分道理。
无必要的暴力镜头过多过于血腥,“黄勃被锤子砸死的情节,包括动作上,镜头上,都有些过激”,建议寻找替代的素材表达效果,主演黄勃后来说,“我们应该考虑年纪较小的观众的感受。”
另一个主演徐政被勒令减肥,电影一开始许多人没能认出他,他表示,“如果这个电影能按期上映,观众对我的印象不会只是一个喜剧演员”,你想象一下,他原本剧本里面的角色,要和他本人形象有多大的反差,才能说出这种话。
方沂作为当前的商业一号导演,前途大好,当然不至于一无所知。他能隐约理解删改暴力镜头的原因:
他太牛了,过去四年,方沂在票房市场上屡战屡胜,几乎年年夺魁,《我来自未来》作为重点宣传的主旋律片,又是国庆档的唯一重量级大片,极可能再创新高,引起全民观影狂潮。
这意味着有一大堆观众会带着自己的孩子来接受爱国教育,然后看到不同的角色被机枪拦腰打断、被活活烧死、一片片像草一样倒下,发出痛苦的悲鸣。
这得给多少幼小的孩子造成心灵的伤害啊(悲鸣)!
你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吗?看过《童年》吗?这些中学生推荐名著到底删改了原著多少情节,你知道吗?
然而,方沂却不想删,因为一部战争片没那些片段,实在是过于轻松,总不能因噎废食——大不了上映前做好观影提醒,要么别带孩子,要么家长自个儿当智能马赛克,遇见了暴力镜头,遮住孩子的眼睛。
当前电影的审核有两遍,一遍是剧本写出来的时候,呈上去报批准了才能开机,一遍是拍出来后的成片,批准了才能拿龙标获得放映权。
最初只有头一遍,批准了随便拍就行,直接导火索是姜纹拍的《鬼子来了》对剧本做了“扭曲原意”的改编,上头顺势加上了第二道保险锁。
第二道保险锁也有它加的道理,看过八十年代大陆拍摄的一大批为了挣票房的猎奇片吗?
挖心、割眼、剐肉、灌大粪,不要以为八十年代保守……它们居然都堂而皇之地上映了,那种草莽年代不会有了,尺度是必然要收紧的。
电影以前是一种昂贵的消费品,因此实质上服务于精英阶级,即便犯点错,不会造成大规模的影响,属于少数人内部被允许的自娱自乐;而现在电影是相对普遍的消费品,服务于大众,整点活能迅速全民皆知。
于是它需要被规范,它需要找到更大的公约数,下沉再下沉,最终的结果当然是收紧——不仅仅是电影,这种逻辑能推广到你看到的大部分文化产品。
港地导演杜琪锋09年北上大陆,想拍摄一部反映大陆警方缉毒的片子,剧本写完后命名为《毒战》,最初的故事相当黑深残,杜琪锋喜欢,但知道上映不了。
剧中末尾,有一条死刑犯被注射死亡的镜头,三分多钟,演员古仔演的逼真至极,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声音弱下去、呼吸衰竭,直到失去生命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