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蛇记 作者:周不耽
狂言,还——”他咬牙,声音中满是屈辱和愤恨,“他竟敢在晋侯面前伤了您!”
雒易冷笑一声:“很好。所以你现在打算提三尺之剑,携万钧之力,只身冲进堂堂一国上卿的宅邸,一通乱挥乱砍,割下那厮的狗头,然后神乎其技地全身而退,对不对?”
“叔父……!”
“只懂得逞血气之勇,不过匹夫之能!你跟在我身边这些年,就学会了这个?”
雒无恤面红耳赤,跪伏在地,告罪道:“叔父教训得是,侄儿……侄儿知错了!”
“错在何处?”雒易把医工晾在一旁,对镜自顾自拭净淌到眉上的血。
雒无恤努力回想雒易往日的教导,慢慢道:“侄儿应该……向叔父道喜!”
“喜从何来?”
“桓果趁醉伤害上卿,藐视君上……气焰狂妄如斯,必将引起朝野乃至大王的憎恨。招致灭亡,只在旦夕之间!”
“一点不错。”雒易指了指额上的伤口:“用这皮肉小伤换一个动手的绝佳时机,你说值不值?”
雒易镇定自若的语气让怒发冲冠的少年也逐渐冷静了下来。雒无恤想起这几日的奏报,道:“前几日桓果派人来,趾高气扬地要求我们进献长县的土地与他。侄儿虽然愤怒,到底不敢严词峻拒,想要留待叔父回来之后再谋划如何应对。现在看来,不妨——便将长县赠予桓氏!”
雒易微微抬颔,雒无恤知道这是表示赞许的意思,心下一定,声音愈发宏亮了起来:“桓果为人刚愎自负、贪婪无度,得了领地,一定以为我们胆怯怕事,就会愈发轻敌狂妄。届时我们以有备之兵待轻敌之人,必能一举得胜!”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你做得不错。”雒易微微一笑。他便是笑起来,往往也带着股阴戾之气,与其说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更像是野兽面对猎物胜券在握的轻蔑。但是这也足以让雒无恤欢欣鼓舞,挺直了胸膛,每一块骨骼都像抽芽的杨柳一样劈啪作响。
他抬头望着自己年轻的叔父,轻声道:“叔父的耳提面命,侄儿深藏在心,不敢或忘!只是方才……只是看到叔父受伤流血,心里顿时乱了分寸……”
“你是上过战场的人,看到这点小伤也大惊小怪不成。”雒易挥手让大夫退下,注视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庞,“你若真懂得为我分忧,就应该将我交代的事办妥——雒宁的婚事到底怎么样了?”
雒无恤脸色一变,低头道:“婚礼已经如期举行。我日前以雒氏的名义邀请代氏族长来常山赴宴,刚刚收到回复,代氏已许诺动身前来……”
雒易道:“我倒是听说送亲途中出了波折?”
“……是。送亲队伍在鹤鸣丘遇到强盗,险遭不测,幸得代氏族长恰好率族人前来迎亲,这才转危为安。阿宁并未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