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ICU,只比普通病房好一些,可远不如现在的设备先进,家属可以透过大幅透明玻璃来观察病人的情况。
也许正是个空挡,病房里没有医生、护士,我们两人推开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走近之后,酸楚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的神情非常安详,双眼轻阖着,嘴角微微含着一丝笑意。除了脸色苍白得可怕,他简直就像是在沉睡。
似乎随时会醒来。
我们静立在旁,屏息凝气,倒像是不忍惊醒他,又像是在等待他突然睁开眼睛来,用夸张的表情和语言来跟我们开玩笑。
“你们怎么溜进来了?快出去!”两个护士端着盘子出现在我们身后。
声音虽不高却颇为不悦。
我们忙侧过身子用恳求的语气说:“护士阿姨,我们不出声,不会影响他的,就让我们留着吧!”
“不行,这里是重症病房,你们不能留着!”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护士稍稍提高了声音。
我们两个还试图再哀求她们,门外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非常杂乱的喧哗声。
似是有一大群人,连哭带骂、跌跌撞撞地闯过来。
我们诧异无比。
“又来了?”
“嗯,每天都这么闹,真是……”
两个护士都蹙紧眉头,显得不胜其烦。
是谁?
我们不约而同地伸长头颈朝门外张望。
门却猛地被推开了。
有个人一阵风似的冲进来。
“哎哟哟我的小幺儿呀!你怎么就不睁开眼哪?……姆妈的心肝啊!你叫姆妈怎么办啊?你快醒醒啊!姆妈也不要活了!要跟你一起去了……”嚎啕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停顿和韵律,就像是哪个三流电视剧里的蹩脚演员在边哭边唱。
我和常青相视苦笑。
这个人必是齐震的妈妈。
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他的夸张是从何而来的了!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两个护士的眉头都快要拧出水来了。
不等她们开口阻止,门外涌进来一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有二十几个,一下子就把本来很宽敞的重症监护室挤得满满当当。
我们两个立刻被人群挤出了门。
他们把病床和两个护士团团围住,老的哭,小的叫,剩下的人有的劝,有的问,从混乱的程度来说,菜市场也不外如此。
相形之下,外面的走廊就显得冷清之极,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那是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右手里紧紧攥着一样圆形的东西,脸色白里带青,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里面带着一种深切的悲哀。他的容貌和齐震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