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柚子中看不中吃,还是糙皮凸顶的好。”
泉九憨笑,缩手缩脚的坐在矮凳上,“给先生清供用的,闻个味,看着玩。”
瞿先生睨他,道:“何事?”
泉九从怀里摸出一叠纸,看书习文时有阻塞之处,他都记在了上头。
其实律法泉九算是熟稔,只是有些地方咬文嚼字,语义拗口,反而走了偏路。
瞿先生一一给他讲解,泉九听得仔细。
“往年间刑法试多由大理寺、刑部负责主持,我前些日子同刑部的同窗饮茶,虽拿不出历年卷案,但他也说了些应试法门,总之,只要你打好了底子,大多题目都无碍。”
泉九听得连连点头,又道:“大多?那,那有些出题刁钻的?”
“哼,那你也碰不上,我那同窗说,就数你那个上官出题最艰深,你既应试,他为避嫌,肯定是不会参与议题的。”
泉九美得冒泡,不曾想在江星阔手下还有这种规避风险的好处。
打发走了这个扰人清净的小子,瞿先生闭眼假寐,听见女儿脚步轻轻,便嘴角含笑的睁开眼,就瞧见眼前银光一闪,瞿先生一抹虚汗,原是她提了把菜刀要剖柚子。
“爹早起还说秋燥喉咙不舒服,这下就来了柚子,实在是巧。”瞿青容笑道。
“这厚皮柚子有甚个好吃的。”瞿先生说着,就见瞿青容轻松剥下一层柚皮,不过黄豆薄厚,里边瓤肉粒粒饱满,水当当的,一看就清甜可口。
瞿先生揉了把脸,闷声道:“傻人傻福,随手拣得也这么好。”
“泉大哥每回拿来的东西都不错,看得出是用心挑的,哪里是随手呢。”
瞿青容细细的撕了白皮经络,只露了现成好吃的柚瓤递给她爹
瞿先生接过来大嚼一口,的确多汁柔软,薄甜微酸,而且宜人香气,叫人鼻喉舒畅。
“何必替那不成器的小子说话。”
“阿爹既觉得他不成器,何必请了多年没走动的同窗吃茶?”瞿青容不给瞿先生留面子,一句点破。
瞿先生冷哼一声,半晌才道:“唉,少时见他机灵顽皮,却也算得尊师重道,孝顺忠义,没想到父母缘薄,兄弟情恶,竟成了孤家寡人,险些行差踏错。不过也算迷途知返,到底年少,一切都还来得及。”
瞿青容听了默默无言,过了会子,笑道:“晌午去岑家食肆买蒸鸡,提起您讲课多了喉咙不适,岑娘子说自己有几个舒喉清润的汤方,那时她正忙着,我也不好意思打搅,眼下大约闲了。我去去就来。”
瞿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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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淡笑颔首,道:“小心些。”
“青天白日的,就这么几步路,阿爹还怕我丢了不成。”
瞿青容虽出门不多,但也并非困在深宅的千金,虽戴着面纱,且看她通身书香气,左右也都识得她是瞿先生的明珠,即便有一两个滑头小子,也只敢窥视,不敢十分明目张胆。
岑家食肆里午市歇了,岑开致睡得粉腮慵懒,正陪着阿囡玩推枣磨。
泉九早饭并做中饭一起吃,此时又饿了,他来时岑开致还没醒,钱阿姥给他做了一碗汤泡饭,这种吃食不好拿出来卖,都是给自家孩子吃的。
汤泡饭听着随意,但也不含糊。浓白的猪骨汤底儿,从岑开致开业那日起吊到了现在,算不得什么老汤,可也好味。
一海碗米饭,浇上一大勺的汤,店里还剩了块五花卤肉,切了薄片码上,再挖一勺的萝卜丁、咸齑,撒上一小撮葱花,不比正经饭食差。
泉九唏唏呼呼的吃着,美得抖腿,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人,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定睛一看,立刻正襟危坐起来,腰板挺直的像是刚被戒尺打过。
“泉九,你抽筋了?”岑开致不解的问。
“九叔,你抽筋了?”阿囡最近成了应声虫。
泉九耳根都红了,没说话,只听见一声柔柔的轻笑。
岑开致转首见瞿青容来了,忙手拉了手说话。
“青容。”
“开致。”
瞿娘子前些日子伤了手,一时间无人开火,就在岑家食肆吃了几顿。后来发觉岑家食肆全是女人,瞿先生便也放心在瞿青容偶尔来讨教一下厨艺,岑开致和她算是一见如故。
瞿青容一来,泉九吃泡饭的样子就好像千金喝燕窝,捏着勺子小口小口的吸,看得岑开致十分别扭,但随即又顿悟了什么。
瞿青容揭开面纱时,侧旁的泉九僵了一僵,只盯着眼跟前的饭碗对他来说成了一件难事。
岑开致看得好笑,听瞿青容说想要汤方,就道:“好,我去拿纸笔,你略坐一坐。”
门帘落下一刹那,岑开致回瞥了一眼,果然见泉九鬼鬼祟祟的偏了偏脑袋。
“先生身子不舒服?”
“只是骂学生骂多了口干。”
说罢两人一齐笑,阿囡看看这个低眉敛目,眼角春情,看看那个抓耳挠腮,笑若傻子。
“我下回去买宝霖堂的枇杷糖。”
“你的柚子很对症。”
两人又异口同声。
这下连钱阿姥都看出来了,坐在一旁但笑不语。
泉九想说很多话,但他觉得眼下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