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照四岁被生父卖入鸣悦坊,老鸨眼尖目辣,一眼便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原是想着好好调养栽培,扶作摇钱树。
奈何叶照生性倔强,几番逃跑,欲要寻找病重的母亲。一介女童,如何敌得过坊中专门培养的打手。跑一次,被抓一次,就打一次。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叶照慢慢不跑了,性子愈发安静下来。只暗里偷偷记着路线,观察坊中人流的高峰和低谷。
她以为这般便能寻机会跑出去,却不想才将将有些苗头,老鸨便允了一当地富商要将她高价卖出。
富商死了儿子,寻人配以冥婚。
“妈妈收了郎君多少银子,且都退了,小小补给您。”当家的花魁正从刺史府献艺回来,持着团扇站在门边,同女童柔柔招手。
声如黄莺姿如玉。
慕小小摇着扇子嗔道,“妈妈可是愈发少了计较,这一锤子的买卖也做了?”
她的扇面量过叶照三庭五眼,挑过下颌弧线轮廓,幽幽道,“这养上两年,便能越过小小去。妈妈,我们这行当,可不兴越老越香。吃的就是这么两年鲜嫩时候的饭。您可想好了,过了这村,哪里去寻这么个容色无双的人!”
“小小亲自带在身边给您养着,成不?”
如此,叶照便跟在了慕小小身侧。
之后叶照才明白,原也不是慕小小要她,乃慕小小之情郎看中了她。
那是江湖上成名的刀客,原是识出了叶照一身练武的根骨,要来授她武艺。
“明大侠是武痴,待阿照几分心意,皆是因为武学。他说,我与他,可算作师徒。”叶照看了眼临窗坐着的人,“还说,让阿照学武,亦是为了他不在您身边时,可代他护您周全。”
即将就要离开此地,临行前,叶照想总需把阿姐的这个心结解了。
当年,慕小小将她带在身边,于外人面前,她们是主仆,无人处却是姐妹相称。
“我家中也有个妹妹,算年纪同你差不多。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在鸣悦坊的最后半年里,是叶照迄今为止,最好的时光。
黑夜里,两人同人而眠。双九年华的慕小小搂着女童背脊,轻轻叹息,“这吃人的世道。”
北境沙漠十年,二人一直在苍山弟子的监控中。直到前两日,霍靖来此接叶照,吩咐应长思将人手撤走调入洛阳,这处才稍稍松动些。
许是听了叶照一席话,慕小小精致娇容里现了一丝暖意,眼尾清扬正欲接话。却是余光瞥见窗外人,遂转了话锋,不屑道,“说得好听,且说给你自个听吧。明郎是侠客义士,断不会被你这小蹄子勾了去。你当我为何恼你?”
叶照本有些欢意的面色,随她话语重新落寞。
慕小小更是起了高声,玉葱素指直指叶照,“我好好地待在坊中,等着明郎来赎我,就差两个月,他便来了。都是因为你,被连带着捆来这不着边际的地方,白白蹉跎十年光阴……全都是因为你……”
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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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隐忍许久的情绪爆发,她一个激灵下榻,冲向叶照,拔了头上发簪欲要刺去。
叶照蹙眉侧身避开,似是意识到什么,只一拂袖将人掀倒在地。
“我便不该多此一举来看你。”叶照睨了她一眼,甩袖出门。
门外,崔如镜持一把二十四指骨伞,亭亭立在檐下。
“小师妹好硬的心肠,那花魁怎么说也算你半个师父。”她眺了眼屋中挣扎起身的慕小小,不免怜惜道,“啧啧,瞧瞧你这一下,将人都打吐血了。”
“阿照虽入门晚,却也知苍山一派修的是修罗道,自不敢修出菩萨心肠。”
“牙尖嘴利!”崔如镜冷哼一声,伸手拦在叶照身前。
叶照眉眼冷下,对上她视线。
“奉小侯爷之命,特地赏你的。”持伞的女子笑意盈盈,摊开手掌,里头是一只指甲大小的赤色药虫。
碎心蛊,叶照识得。
这辈子,很多事虽依旧循着前世的轨迹,然细微处却是有了不同。
譬如,前世她是独自入的秦王府,苍山派并无其他人前往。而她出发前,也不曾服过这控人性命的蛊虫。
实乃前世,应长思给她的九问刀心法,最后一式“苍生何辜”是反的。她练到最后一式,虽一样的威力,却用一次催一次性命。应长思告诫过她,一生只可用三回,第三回之后,便只有五六年的寿命。
然而,只要她听话,事成之后,自会奉霍靖的命令,给她调整经脉,还她完整的性命。
他们以此控制她。
而今生,她自然也拿到了一样的武功心法。
按着前生记忆,她未再吃亏。只是她到底忽略了一关键处,她学成太快了。十三岁便功夫大成,怎能不被那二人忌讳!
尤其是霍靖,对她的控制,从很早就开始了。
头一桩便是对陆玉章的刺杀。
她不杀,死的便是自己。杀了,这一生便再难有回头路。注定了站在萧晏的对立面上,即便萧晏容他,安西权贵都不会放过她。
此后,便是控制慕小小。
自己原是无亲无故之人,没有什么可以被他们所掌控的。慕小小是同她唯一有牵绊的人,即便怨恨多过情分。然霍靖那样的心思,宁可错,也不会放
叶照接过碎心蛊,没有犹豫吞下去。
至此,从名到情到她的命,全部被控在了他人手里。
至此,她也可以离开这片沙漠。
去秦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