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陈家夫人约好了,陈公子在南边的佛堂里。待会你便借着拜神的由头,走过去瞧一眼。对方是今年春闱的新科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修纂,别看他年纪轻轻,做事却是进退有度,言语得体,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剑眉星目,将来前途不可估量……”
庄氏是有几分把握说成此事的,沈棠这容色,哪家公子哥会拒绝?
沈棠懂婶母的意思,本朝男女大防虽不是甚严,但沈棠毕竟是世家贵女,总不能真的大喇喇的站在那儿,互相大眼瞪小眼的相看。
行事还是婉约一些比较体面。
“我与陈夫人到前头逛一逛,让臻儿陪你一块进去。然后咱们一道去斋堂用膳,寒山寺的素面远近闻名。”
庄氏离开后,沈臻立刻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道,“二姐姐,我早上兴许是吃坏了东西,不如你先进去,我稍后便来。”
沈棠看着她眼中抑制不住的兴奋神色,莞尔一笑,“三妹妹想去就去罢,待会我们在这里碰头便是。”
目送沈臻离开,沈棠带着绿芜七拐八绕,差些迷路,才找到偏殿的佛堂。
佛堂红墙壁重,但见香烟缭绕,肃穆清净,只是里头空无一人,想必陈公子还未到。
“绿芜,你先去外头守着。”
沈棠前世不是信佛之人,可自她重生后,便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庄严大殿中,沈棠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祈福,在一世香火中静坐,心中的烦忧苦恼很快便在袅绕香火中消弭。
“信女求菩萨保佑,愿这一世所求皆如愿。一愿远离前世孽缘,二愿沈家平安顺遂,三愿……三愿觅得如意郎君。”
说罢,沈棠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响头。
正要起身,倏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笑声。
沈棠心下一惊,回过头,便见一男子以拳抵唇,见其看来,轻咳一声,垂眼避开。
他站在远离沈棠的位置,又隐在暗处,一时看不清容貌。但隐约见那人身姿挺拔,着一身淡青锦袍,倒是与婶母口中的陈家公子不谋而合。
“公子在笑什么?”沈棠直起身,坦然望着他。
陈府虽称不上钟鸣鼎食之家,祖上却曾是清贵世家,又是春闱的新科状元,可见少年可期,沈棠对他大抵还是比较中意的。
陆云昭朝她拱手道:“在下冒昧,惊扰了姑娘,实是因为……”
他往前走了几步,目光落在沈棠跪拜的菩萨像,“在下听姑娘这般虔诚跪拜,愿觅得如意郎君,只是这观音像……是一尊送子观音。”
沈棠怔了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面前菩萨安泰慈悲,双手合十,手中抱着一个婴孩,落座在半个葫芦里。
沈棠脸颊微微发烫,又是羞又是恼,“你、你既然知晓,还、还偷偷藏在后头看我笑话。”
陆云昭挑了挑眉,沈棠这话委实不大讲理。
清心堂是陆家的私人佛堂,他不怪她擅入,她反倒是责怪起他来了。
陆云昭知道,上京有许多女子绞尽脑汁想嫁给他,她们来寒山寺上香,便是想着也许能与他不期而遇。
眼前的女子,大抵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
女子站在佛堂前,距离他有几步之遥,视线从观音像上收回,向他看过来。
“陈公……”下一刻声音戛然而止,似乎看到什么令人惊讶的事。
陆云昭脸上浮现笑意。
此时日光斜照,自己原本所在的阴影已经移开,清心堂泻下一地浅碎金光,男子的形容展露毫无遮挡。
“……是你!”沈棠脱口而出。
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瞬时将她拉回前世。
忠勇伯府被查封后,府中家财散尽,沈家也搬到京城最西边的三元巷,那处鱼龙混杂,往来皆是白丁俗客。
沈棠回家的时候,秦氏抱着沈安,正端着碗喂他喝药。
秦氏一边抚着他的背,一边哭着道:“是妾身没用,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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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老爷……”
沈安一口气将药饮尽,原本圆润的小脸瘦的凹了进去,即便如此,他一抬眼见着沈棠,眼里立马放出了光芒,“二姐姐回来了!姨娘,这下父亲有救了!”
沈棠走上前去,抬手摸了摸沈安苍白的小脸。
沈安自幼聪慧有悟性,若是没有这一场祸事,将来走上仕途之路,前途定然不可估量。
沈棠偷偷抹了把眼泪,笑道:“安哥儿乖,喝了药多睡会儿,等你再睁眼时,阿父就回来了。”
沈安点了点头,“安哥儿相信二姐姐,姨娘说了,只要二姐姐开口求太子殿下,父亲定然有救。”
小小的身子发出一阵阵猛烈的咳嗽声,似是怕秦氏和沈棠担心,他两只小手拼命捂着,好不容易停下,那张虚弱的小脸微微笑道:“姨娘和二姐姐不必忧心,安哥儿每日都有乖乖吃药,很快便好了。”
沈棠忍着眼泪点点头,替他盖上被褥,柔声道:“睡吧。”
沈安立马闭上了眼,孩子终究是孩子,天真的以为沈棠回来了,便能救父亲出狱,连日来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没多久,榻上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见他睡得极为安稳,沈棠拿出一个妆奁,递给了秦氏。
秦氏接过,缓缓打开,旋即,周身的血液仿佛凝住了一般。
她眼眶泛酸,浑身发软,头脑里始终绷紧的那根弦,“叮”的一下就断了。
妆奁里面的金银珠宝,翡翠玉石,她再是熟悉不过,这都是沈棠入东宫前,老爷亲自挑选的陪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