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向长安去,春意就愈少一分清新淡静,借以晨风混入熙熙攘攘之中,落在树下贩夫走卒的扁担、竹篓和蒸笼里。
揭开那蒸笼,一阵包子的热香便蒸腾而上,隐入柳稍间。
不知打哪窜出一小猴贼,伸长了手臂从篓沿探下去,飞快挑出一只胖圆包子,转头又“咻”地一声溜去也。
接着便听到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又是你这泼皮!叫我逮住了,非得打断你腿——”
云弥倚着望窗,视之微笑。
寻春见状,便笑着问:“小娘子想吃包子么?”
“方才用过糖粥,倒不饿。”云弥放下帷裳,“只是觉得长安平俗街景,都比偌大一个国公府要盎然许多。”
“有二娘子翘首等着娘子呢。”寻春低头添了些酪浆,“若不是高热不退,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来的。”
思及云栖那跳脱娘子,云弥也歪着头笑:“就算不来,也要拉着我问上一宿。”
寻春细细打量她脸色,青华山一行值当。她家小娘子这会看着,可不只是好看了。
另有一份婉柔恬静,叫人瞧着,都打心底里觉得能安分坐在她身旁,是一种恩赐。
寻春不敢胡乱猜测东宫那位的心思。那日小娘子等候许久,她也以为他不会遣人来,正要替娘子黯然——
倒确实没有遣人,可不是自己屁颠屁颠来了。
想到太子,寻春心思一凛,神色不自知变得踟蹰。
云弥看她一眼,并不发作。
待二人进了随国公府,绕进疏影院,在自己的地盘坐下,打发了婢女去收整行李,才开口叫她:“寻春。”
寻春连忙“哎”:“娘子。”
“这几日,你一直有心事。”云弥也不同她客气,“是那日他说了什么?”
寻春低下头:“还是叫娘子发现了。”
“你只是不想瞒我,又不敢在行宫说给我。”
寻春松开揪紧的手,缓缓叹出一口气:“其实也无甚要紧……是怕说了叫娘子心乱。”
云弥安静等着。
“齐家郎君寻娘子说话那天,太子殿下不是听了他那一套说辞,以为娘子与郎主的哪位学生有情。”寻春小心看着她,“我不知娘子是如何转圜,殿下似乎并未同娘子置气。但娘子需得知晓,他也不完全信您。”
云弥低低笑开:“他叫你盯着我吗?若同哪个郎君来往,便报给他?”
“倒没有这么直接。”寻春一脸的生无可恋,“殿下只是问我,是否扶风郡人士,又说,听闻我父母阿弟似乎在窦氏家里做工——我后来去打听,那二郎君的母家果然正是扶风窦氏。他要威胁我,怎还这般拐弯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