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瑎得了空闲,继续当她的透明人,站在这些姑娘之中。
大约一炷香后。
为了不惊动花园中的姑娘们,徐夫人和她身后跟着的一名美妇人在众人交谈时悄然而至,观察着园内。
徐夫人长得与徐令孺很相似,大约快要四十岁,气质矜持优雅,通身当家主母的气派。而美妇人模样极为美丽,不论男女见到她都会由衷的升起一股怜惜之情。
“屏奴,如今京中适龄的女子都在这里了,也不知孺儿会不会看上其中的一个。前两年我就隐晦地和他谈过此事,可惜这孩子却一点也没这方面的心思。”
徐夫人拉着周屏奴的手,眼角露出一丝笑纹,“不过,今年孺儿如今二十有二,老大不小了,我可得好好催催他,等孺儿有了家室,下一个要考虑的就是佩儿了,佩儿如今也快要十四了,该考虑考虑找个好婆家了。”
徐夫人轻轻拍了拍周屏奴的手,“她虽是庶女。但是屏奴你放心,这些年啊,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何况佩儿又是这般乖巧,我自是不会亏待她的嫁妆的。”
周屏奴笑意嫣然,唇角微扬:“那妾身就多谢夫人了。”
徐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走吧,咱们也该见见这些姑娘了。我知晓你眼尖,我有几个合眼缘的你帮我探探这些个姑娘。”
她指了指两三个人,周屏奴笑着点了点头,“妾身知道了。”
周屏奴走到这群姑娘中间,不知为何竟下意识走到闻瑎所在的方向。
“你是哪家的姑娘呀,这般俊俏的模样,若是我原先见过,定不可能没有印象的。”这美妇人走到闻瑎身边,自然地牵起闻瑎的手上下打量,眼神中带着真诚的赞叹。
闻瑎却有些无礼地死死地抓住了周屏奴的手,她慢慢抬眸,直愣愣地看着她,心脏逐渐刺痛,紧接着指尖开始发颤,甚至脸颊上的肌肉都隐隐抽动。
周屏奴有些奇怪,但还是笑着又说道:“孩子,怎么了?”
十几年前,容貌姣好的年轻妇人看着幼童,柔声道:“瑎儿,怎么了?”
时间似乎静止了。闻瑎一动不动地望着周屏奴,半晌没有其他动作。
原来前年她见到的那模糊的人影不是错觉。
气氛似乎不太对啊,方蓉看了看笑容似乎快僵在脸上的周屏奴,在后面悄悄戳了一下闻瑎。
“三夫人,这个人叫林忆,是常邑林氏,袁家的表亲。不过她现在嗓子有点不太舒服,所以说话可能有点困难。”
方蓉连说带比画的,模样娇俏活泼,逗得周屏奴笑出了声。
周屏奴轻点了一下方蓉的额头,眉眼含笑:“你这丫头还是和原来一样,我家佩儿前几日还和我说要找你玩呢,不过昨天她受了风寒,所以今日只能遗憾地缺席这次的秋日宴了。”
三夫人,我家佩儿。
闻瑎喉咙发紧,硬是扯出一抹微笑,对着周屏奴道:“三夫人,小女子无什么大碍,只是见到您有些开心的不知所措,刚才有些失态,还望三夫人莫见怪。”
周屏奴本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闻瑎依旧死死地抓着。闻瑎触及到她望向自己看似温柔的视线,心里自嘲了自己一番,缓缓地松开了手,神情也恢复了常态。
她对着周屏奴有些歉意的笑了笑,退到了一旁。
闻瑎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的注意力转移,昨日被划伤的那倒口子又崩开了一个浅浅的缝,手帕被瞬间浸染,却仿若一朵绽放的血梅。
闻瑎的心彻底静下来,双眸微抬,仿佛无意一般,侧眸窥看着徐夫人。
徐夫人浅浅和两三位姑娘交谈过后,便一直在与施安婉交谈,言辞不乏喜爱之意。
其他姑娘也不怎么去靠近徐夫人,是有自知之明还是其他原因闻瑎尚未观察出来,但是显然比起徐邈敞的正妻徐夫人,这些姑娘更愿意和三夫人周屏奴亲近。
这似乎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闻瑎心中毫无波澜,仿佛刚才因为见到周屏奴而失态到甚至忘记伪装的不是自己一般,此刻那双桃花眼再不见刚才愕然。
只是,闻瑎眼神闪过一缕几不可察的凌厉。
施精濂是吏部侍郎,向来与徐家交好,在青林党之中也颇有话语权。而且他本身作为三品大员,即使不如徐邈敞,但也不会比其他官员差。
从这个方面看,徐夫人偏爱施安婉并不奇怪,但是她应该没有眼花,徐夫人似乎在施安婉的手上套了一个镯子。她分明记得,施安婉的左手手腕原本只有玉镯,而没有那个银色的镯子。
闻瑎的视线从已经分开的徐夫人和施安婉身上移开,随意扫向某处,目光幽深,眉眼之中找不到一丝温度。
“喂,林忆,你看什么呢?难道是金花茶,虽然挺好看,但也不需要一直盯着吧。”
林忆是谁?闻瑎脑中突然划过这句,突然猛眨了下眼,哦,是她自己。
不过,方蓉显然和她哥哥是一个性子的人,天生自来熟,“三夫人说这次她准备的秋日宴的吃食特别好吃,我光听听就溜口水了。你孤零零的,我的闺友今日也没来。我看你也挺合眼缘,一会咱俩坐一起正好结个伴。”
方蓉和徐佩,嗯,应该是叫徐佩,徐邈敞和周屏奴的女儿交好。而且除了施安婉之外,方蓉明显比其他姑娘跟大夫人和三夫人更熟悉一些。她或许知道一些徐家的事,坐一起也正好方便套话。
方蓉拉着她拉着闻瑎边走边说:“我偷偷告诉你,这次徐夫人亲自来就是为了给自己选儿媳的,她往年可都没亲自出现过。你一个外地人初来京城,一会儿见到那些男人要是害怕,就低头别说话,这样就没人会理你了。”
她拍了拍胸脯,非常骄傲地挺胸道:“这都是我的经验之谈。”
方蓉非常热心地给闻瑎科普了一下秋日宴的主要流程。
虽然闻瑎早就知晓,但是方蓉的观点不同于袁瞻的讲述,却更加符合今日的情形。
虽说古代男女之间的婚姻多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但是并不意味着男女没了接触了机会。对于达官贵族的子弟来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家中有未曾婚配的儿女而举行这般的宴会的官员,其目的众人自然心照不宣。
一般来说,午膳之前,男女分开而坐,各自游乐。但午膳过后,长辈和已婚之人便会先行离开,留下还未婚配的少男少女。
投壶、飞花令、吟诗作画,这些个游戏不只男人能参加,到时候姑娘们若是有谁想参与其中,也无甚问题。
方蓉无奈地摊了摊手,“其实昨日阿佩给我送信告之我今日她不能参加的时候,我也不想来的。但是我娘非逼我来,不然就断我月俸。金龟婿,金龟婿,本小姐现在可不想嫁人。”
她看到闻瑎明显诧异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示意闻瑎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你刚来京城不知道,今日这场秋日宴,除了徐令孺那个未婚地,好多原本不参加的今年都来了,要不然这次怎么会有十几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