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虽然是小孩子,但在男女的事情上其实也有好奇心。所以,她人来我们沟了,也看到她果然名不虚传,年轻而漂亮,我们就急于看到她丈夫是个什么样子。没几天我们就看见她丈夫了,果然一看就是年纪一大把,而且始终戴着个帽子,连夏天也不脱掉,衣服也穿得比较厚,连大热天都穿得比较厚,显然是有种什么人们所说的“慢性病”那种东西和他如影相随。大人们都说他和秦老师是般配的,他毕竟有那么大的权力,要啥有啥,不是他,秦老师一家也给拉扯不起来,而且,秦老师也是一开始就和他说好了的,可不能食言,活人要讲诚信。但是,在我们孩子看来,秦老师是实实在在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她人还未到,我们沟里的人就好像都喜欢上她了,对她赞不绝口,说她有良心,没有过河拆桥,读了书、有了工作、享了福没忘恩人,没有违约。一时间,她人还没有到,我就看到满沟都是她可爱、美好、要貌有貌要德有德的亮丽身影。
她到我们沟了,拜访领导,走访村民,不摆架子,不拿姿态,朴素谦和,又加上年轻漂亮,把我们一沟人都迷倒了,天天茶壶嘴的学校门口都有一大群人围着她在谈心交流。从此,直到她调走,茶壶嘴学校门口几乎每天都有人在和她聊天,她与我们这里的人那是真如书上所说、文件上所宣传的——和群众打成一片。有几户人家还通过她买到了白糖那样的东西。白糖,普通农民就是给掌管供销社的那些有大职小权的人们背死人、端尿盆子也未必买得着的。这可不是说瞎话。当然,她是通过她男人买到的。她帮群众做了这些事情,让她在我们沟里声誉日隆。
每调一个公办老师来,爹都会割一斤肉请他们一顿,他说这是他身为当地的民办教师应该做的,也是为搞好同事之间的关系。秦老师调来了,爹也这样做了,上席时,秦老师一定要拉我和哥哥也入席,争执不下,爹妈同意了只让我入席,因为我年龄小,在席间,在爹一片请请请声中,她每次都只是象征性地夹一点,还总在桌下用脚踢她的妹妹,她妹妹把桌子上的东西直勾勾地盯着,一双眼都绿了,只要见我夹一筷子,她就闪电般地跟着夹一筷子,我还在嚼,她就已经咽下去了,眼泪水都噎出来了。上席前妈交待了,在席上要等客人夹几筷子了我才能夹一筷子,菜不多,我夹了客人就没有了,所以,我每次夹的时候都要装模作样一番,掩耳盗铃,这和秦老师妹妹那动作恰成对照。不过,也幸好有我和秦老师妹妹在桌子上,要不然,虽然菜就那么点,也要几乎全剩下来,因为爹和秦老师只在那儿客气而热情地请请请,菜却很少送进他们嘴里。
秦老师还和距茶壶嘴几十一百米远的一户人家建立起了“亲上加亲”的关系。“亲上加亲”是我总听到秦老师和这户人家挂在嘴上的。秦老师和这户人家的老太太认了干娘干女儿的关系,和他们好得就跟自家人一样,若她男人来了,她妹妹就到家人去过夜,她回家去了,这家人就帮她看门,如此等等,各种往来颇多,叫我们一沟都羡慕妒嫉恨。秦老师和一沟人关系都好,她几乎每天都能得到人们给她送的干柴、红苕、酸菜一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对一个在乡下教书的老师来说那可都是好东西。每天都有人给她们义务挑水。每天都得有人给她们挑水,是她们两个弱女子的生活所不可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