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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冷锋东阿锐出头 邪士雍丘凶国婿(1 / 2)

上回说到涉间大叫一声道“时辰到,行火刑!”士卒们即将火种扔进楼下的柴禾堆中点燃,将一座小楼烧成照天巨烛,随着烈焰翻腾,火星毕剥,魏王咎琴瑟歌声渐渐被烟火淹没······好一场大火足足烧了半个时辰,方才在那秋风居化为灰烬之后渐渐熄灭。一直值守的涉间,捡得魏咎的一些骨骸,走报章邯,章邯便将此战战况上奏朝廷,特遣司马欣回京,纳上齐王田儋的首级和魏王咎的骨骸报捷。二世皇帝闻得章邯连灭魏、齐二王,大喜过望,特遣内史保带人牵羊担酒,随司马欣回到前线劳军,对章邯以下诸将自然是少不了赏赐不提。

再说救魏的齐兵,被官兵打残,在田荣的率领下,一路遁逃,早已和田巴、项它的楚军和魏豹、周市、申阳的魏国残军冲散,慌不择路,溃逃到了东郡境内。而田巴他们逃回薛县,刘邦得见故人申阳,又感恩昔日在魏国的杞县帮过自己,自然多些话说;而周市也得见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周昌、周苛,父子好不生冷,好在周昌虽是抱怨父亲贪图富贵,抛弃生母,另结新欢,念及母亲可怜,仇怨沸腾,但是,毕竟是自己亲爹,还是勉强拜见。刘邦在一边百计圆通,说是父子至亲如同天老难断,况且现在又是在一个阵营里,岂能不认亲?周家父子也只能顺坡下驴勉强生冷地认了。

田巴、项它、周市、魏豹、申阳见了项梁,便在在项梁帐下痛哭流涕地述说了临济之战的惨况,说到齐、魏二王全被章邯杀死,项梁仰天叹道“齐王为人死,义也;魏王为民死,仁也,二君何其壮烈哉?都怪项梁没有亲自去,使得章邯竖子猖狂,遗恨啊遗恨!可是,二王虽死了,但社稷不能灭啊。”周市被说中心坎,膝下一软,拜倒哭诉道“魏王不幸崩亡,但是,我们魏国还有公子豹在,他是魏王亲弟,仁德厚道,恳请大将军援手,以擎天之力复辟我魏国宗庙,广施浩荡恩泽。”项梁颔首,道“这个自然,绝无异议,那就重立魏豹为魏王,你周市为相,申阳为大将军,你们暂时就留在楚国,待我禀告楚王,以盟主将此大事诏令天下,再送归你们回西河故魏地立国去吧。”魏豹、周市、申阳听了,大声谢恩退至一侧。

这时,田巴一见机会来了,那肯落后,赶紧上前道“武信君你是楚国国父,当仁不让的盟主,既然是天下盟主,那就应该要雨露均沾,公正公平才是。既然有了魏国不灭,那我们齐国也不能在齐王仙逝后沦亡,对吧?”项梁沉吟,道“只是你们齐国的事儿不像魏国那么简单,天下人都知道诸田人人自是,致使齐地为政破碎,所以,我也不大好办。那齐王田儋不是也有一个亲弟弟田荣吗?况且他和大家一同救魏,并无二话可被人指责,现在不知下落,你们不如自己缓一缓,等他有了结果再行议定,这才是情理之中。”田巴抗议道“我田巴一直在大将军你的帐下,作为齐国使者客卿,没有回去,追随你征战。这一次,我是代表你和楚国驰援临济,而不是代表我的故国——齐国,所以,大将军你应该另眼相看我,听我说一句话不为过吧?”项梁赞许道“你言之有理,你说吧。”田巴便从诸将中拉出一个人来,道“田假,他是被始皇帝灭掉齐国的齐王建的亲弟弟,而田儋仅仅是齐王族的远亲宗亲而已,只是他首义立国,我们诸田也就没话可说,可是他的弟弟再继立齐王那就不一样了,毕竟是于理不符,谁亲谁疏?这还用说吗?”

在一旁的范增早就看出端倪出来了,田巴这是要拖楚下水啊,便上前忍不住插嘴道“这一次临济之战,田荣征战沙场,王兄齐王殉义,也是听我们盟主之令去救魏的啊,现在他率领上阵浴血奋战的齐国子弟兵下落不明,你要武信君不通过天下公认有功有德的他们就再立齐王,这说不过去吧?”田巴反感道“军师此言没有道理,谁没去征战?我田巴不是也去了吗?可是,田假是真齐王的亲弟弟,这不是上位的理由吗?”范增不服,道“你这是要留有楚、齐有隙的祸根,不和的开端,说什么田假比田荣和齐王更亲,你难道不知道生的父母和养大的父母对于子女谁更亲吗?世间有语,养大的父母在于天,生的父母在一边······”

项梁听到这儿,和事佬一般地说“你们休要争执了,我已经决定了,既然田假是真正的齐王建的亲弟弟,那就应该立他为齐王,此名正言顺,天经地义,好了,就在薛县我这儿立田假为齐王,你田巴为大将军,现在在我帐下的齐人田角为相,田间为将军,你们和魏国一样,循例等盟主诏令,后面再送回你们去临淄复国去。”诸田赶紧跪拜谢恩,范增唯有郁郁寡欢,黯然退下,暗暗叹道“不听我的良言,此后必埋下齐不服楚的祸根矣,唉······”

项梁使楚怀王熊心,诏令田巴送新齐王田假回临淄复国,途径东阿的时候,正好碰上亡命在此的田荣、田横,大将军田巴即刻先入为主,不失时机地在场高声宣言道“新齐王在此,蒙盟主诏令回临淄立国,田荣、田横身为齐国臣民,请依礼制觐见大王。”田荣大怒,双眼血红,就要抗命,一边的田横强力挟持,低声道“且忍了再说。”两人权且完成了觐见之礼,这才目送齐王回了官驿。

田荣一见齐王他们离开,怒问田横道“我王兄首义反秦,有开始复辟齐国之大功,这回又是推崇楚国盟主的面子去驰援魏国,为天下大义殉难。而这田假他们并无尺寸之功,纨绔一个,无能无德,他只会误我大齐大业,就凭是齐王建亲弟弟这层关系,倏尔间就被项梁上位,算什么齐王?齐人谁能服他?我们齐国是东方大国,王者一定要有德者居之。”田横劝道“我们刚刚败亡,士气挫折,捡得一条性命回来就不错了,而他们眼下人多势众,更兼有盟主后台,且忍一忍再作他图。”田荣挚剑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一时一刻也忍不得,哪容得他们高居在我们头上,这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哪有姑且的事儿?你爱惜羽毛,我田荣一个人去好了。”田横颔首,暗道“其实我早有筹谋,只是麻痹他们罢了,今夜我们就动手······”两人正在运筹,早有部将华无害来报“细作探得,官军大队人马突现东郡,正在席卷而来,剑指东阿。”田横惊得从席上跳了起来,双眼炯炯道“看来我们的事儿小了,章邯来了,这一来就好比泰山压顶一般,不是我们区区齐军能抵挡得住的。快,华将军,你速去通知田巴他们备战,只有那样,他们才会求救于盟主项梁的,也只有那样事情才有一线转机的可能。”田荣叹了一口气道“章邯这是穷追杀绝啊,我们先图存,现在再说谁是齐王的事儿就是谵妄了。”于是,诸田闻警,立刻摒弃内争,共同固守东阿城防,那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形,正如田横所料,田巴和田荣、田横商榷之后,特派华无害飞马薛县项梁处求救去了。

这是怎么会事儿?原来,章邯克服临济之后,使细作探得田巴在项梁处立田假为新齐王,并受了盟主楚怀王的诏令,当然其实就是项梁的意思,送回临淄再度复辟齐国。同时,也探明溃败的田荣带着齐国溃兵和族弟田横正在东阿会合,当即议定,乘灭魏的风头,一起将齐国灭了。他在中军帐训示诸将道“齐鲁诸田,人人自是,正所谓一篓的黄鳝都是头,这样个个想出头当王的齐地,肯定不能成大事,出个真正的帝王,(山东出不了皇帝,只出皇后,是这个民风使然吧)但是,也绝对少不了小事,所以,我要继灭魏之后灭了齐国。”即刻发兵,穷追田假、田巴到了东阿,谁料到正好将田荣、田横也一起锁定围困在此城中。

华无害求救到了薛县,项梁慷慨道“天使天下人知我项家将了,这一回,我得亲自出征东阿,遏制章邯席转的态势,扭转乾坤。”即刻点将,令项羽、黥布、蒲将军为先锋,最后,点刘邦为殿后,营运粮草,刘邦混杂在诸将中,碌碌无闻,心下未免酸楚,偕同楚军出征,一路浩浩荡荡向东阿去。

其时,刘邦正好看到张良,勉不了私下里抱怨道“想我沛公也是一方之主,好赖也是个武安候侯爷,如今倒好,淹没在诸将中间,押运粮草,分明是一个吏胥走卒罢了。”张良听后一笑,刘邦更是恼了,埋怨起来“子房啊,都是你让我天天装傻,现在好了,真是傻了,不用装也傻了,这样在人屋檐下,何时有出头之日啊。”张良顾左右而言他,道“沛公,你知道天下雨吗?”刘邦气坏了,道“你这是什么话?三岁小孩子都知道天下雨,你当我是什么人?好赖我也是沛公、武安侯,白混来的也要天允许吧?”张良肃然一揖道“三岁小孩固然知道天下雨,可是他不能知道天为何下雨?怎样下雨?大旱半年不见滴水,那下雨就叫甘霖,一点一滴都是珍贵的,下下来万民欢欣,虔诚求拜;而梅雨时节同样下的是雨,那就叫淫雨,下下来即刻排涝,万民抱怨,这是为什么?因为大旱下的雨是救万物,而淫雨是害万物,那你沛公下的这雨你是要做甘霖呢?还是要做淫雨?同样是雨,时势不同则遭遇不同,大丈夫择时机而出头,则一举为天下重;而时机未至强出头的话只有徒劳无功,你又何必要急于强出头以伤羽毛呢?项梁帐下,群英济济,你沛公就那点人马,难道没掂量自己能算老几?所以,你不能忍耐等到一个适合你的时机横空出世,你将会永远泯灭在群英之中的。”

刘邦闻言茅塞顿开,恩谢道“还是军师思虑周全,那我就继续装,继续等,只是这时机又在何处呢?”张良笑道“就在此次东阿之战,你可以脱颖而出,你只需这般······”刘邦附耳过来,谛听完了,大声叫好,感叹“天赐我张子房也!”

东阿,在鲁西平原上,东倚泰山,枕黄河之水,所以虽是平原,还是有从平原过渡到山区的残丘,此时,项梁盟军黄尘漫天而来,可是,他面对的是静谧的官军,居中一岗子,名唤铜城岗,上面已经是帐幕连营,辕门森森,当中的大纛,赫然是一个“章”字。项梁下令驻马,走马登上附近的丘陵观察,只见得秦军并没有死死包围东阿城,而是,布列一些奇怪的阵势,在外人开来,犹如是云山藏天兵,旌旗之下,一丘一旅,杀气腾腾,犬牙交错。

项梁惊问“章邯这是什么古怪阵势?”范增细细审视,回道“章邯之军,大局布列成一个菱形方块,所以对任何一个方向都是锐角,他没有死死包围东阿城池,是怕自己成了夹心馅饼的馅,这个阵势看上去是蹲踞守势,其实时时都在机动中反守围攻,不利于我军作战。”项梁听了,回眸质问诸将道“军师已经识破章邯军阵,大家议一议有何良策打好第一战?”张良回道“军师确实高见,这一战,是大将军和章邯第一次对垒,章邯是社稷名将,时时刻刻都保持敬畏对手之心,他这是在遛马以知马力。这个阵势如同螃蟹临敌,高举螯钳,不才认为我军宜兵分两路,蛇形顺势攻其两个侧翼,以钝克锐才是。”范增赞道“武信君,张良说得好,他之所言。正是我所欲言的。”项梁即刻拍板,分兵项羽、范增、黥布、蒲将军为左翼,自己和刘邦、张良、龙且、钟离昧、吴芮、召平等为右翼,沿铜城岗分开,进行战术展开。

项梁右翼这边,地名鱼山,俯瞰黄河,守将就是王离和赵贲,依山屯驻,他俩眼见得楚军在自己眼鼻子底下疾行进军,鱼山秦军仿佛睡着了一般,静悄悄不为所动。楚军拥簇而行,瞬间过去了一小半,项梁突然勒马道“这不对,咬人的狗都不叫,王离、赵贲听任我们恣意通过,肯定会在我们背后咬我们一口,我军应该拔去鱼山,方才可以进军东阿城池。”张良大叫“大将军,这万万不可······”项梁问道“这为什么?”张良道“大将军说事儿那就是绝对有理,可是,没想到人的要素,这王离,名将王翦之孙,曾宿卫随始皇帝出巡,远至辽东郡,早年备胡九原郡,在蒙恬帐下,杀得匈奴数百骑,进出血刃,如入无人之境;那赵贲本是始皇帝卫尉右将军,武艺独步天下,现在乃是二世皇帝御使监军,我们这一支兵还是别打了,等项羽将军回师后再说吧。”项梁激怒道“你说的没错,只是今天我项梁无畏,我去会会他们。”张良道“你是主帅,打头阵就上了,资源见底,这仗就没法打了。”

项梁待要回话,一侧的刘邦恼了,大喊“张良,你什么意思,这也不行,那也不能,我们来此干嘛?我就不信了,我刘邦今天就要去厮杀一场,安能要主帅出马。”项梁听了,微微颔首,将令箭交付刘邦,道“那武安侯你勉力为之吧。”谁知刘邦突然道“今日这一战鱼山,刘邦定不负大将军所托,只是,刘邦临战,还有一个请求,那就是请叔候将靳歙、傅宽还有他们从苍梧郡带来的象郡藤甲兵拨付刘邦,则刘邦再无他求也。”项梁诧异,急急问道“我军猛将如云,你武安候独独点岭南象郡、南海郡、交趾郡之兵,你有何深意啊?”

刘邦摇首不语,项梁道“好,你有你的理由,我答应你就是。”即刻令下,靳歙、傅宽激越受命,拉出藤甲油笠的岭南兵来。此时,怪异的一幕发生了,列阵之后竟然有人笑出声来,初始还是冷笑,后头恣意放狂,大家看时,见得此人正是宋义,指定刘邦道“沛公,你是不是发烧糊涂了,你看这些南人,说话鸟音,艰涩难通,一个个黑瘦参差,形同腊鸡,能打得过熊虎一样的王离、赵贲的大秦雄师吗?你沛公败了无所谓,可是大将军首战决不能输。”宋义此话说出,正点中项梁心病,但是,他又找不出理由不用南兵,骤然无语。

张良附耳刘邦道“宋义自以为聪明,其实,其道穷也,必不长久,沛公这回全靠你自己拿主意了。”刘邦即当众慷慨道“我刘邦自信我的眼光,如果我用人不对,误了大将军大事,刘邦愿受军法处置。”此言掷地有声,说得项梁当机立断,颔首称是。这时,军中冲出一员女将,乃是丑女黄疵,大声道“大国有难,地不分南北,大家有事,人不分南北,诛暴安良,诸夏人人得以用命,我们就要大战东阿鱼山,以证明南人实力!”便亲挝战鼓,南兵士气为之冲天,刘邦对张良道“你认识她不?她就是救我性命,治好我的病的淑女黄疵黄阿丑······”张良细细审视,惊叹“此女国母也,有德昭昭,超过了先贤无盐、嫫母,天下英雄谁能得之,即能致事。”刘邦暗暗惊诧,将这一番话深深铭记心头。

鱼山秦军大营,辕门洞开,铁甲蜂拥而出,以高压下,扫荡而来,傅宽激励南兵道“诸位看到了,有那么多的人目光短浅地嘲笑轻视我们,蔑称我们叫做腊鸡。而沛公以身家托付信任我们,我们是不是要殊死搏杀以报答他?现在强敌来了,也请大家不要辜负我和靳歙将军将你们从长沙郡带领过来的诚挚。”靳歙疾呼“南人身虽短,其威武不浅,诸位子弟从我和傅宽将军力战以鸣诸夏。”众将士雷鸣一诺,奋起敏捷,腾身迎战官军。

张良告退,故意大声说与项梁听见,自责道“强敌在前,刘邦你自珍重,张良愚见,不足为听。”遂退回后军,望着刘邦等人回马突袭,冷笑道“沛公,张良不辱使命,已经为你们铺垫好了出头机会,要知道今日一战,对你可是何等关键,你要么事半功倍成了项梁重臣,建立起楚怀王的信任,那样就会要粮有粮,要兵有兵,要么就从此泯灭,后面的事态就全自靠你自己把握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张良和刘邦合计好了的双簧,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刘邦亮晶晶地登场,出众出彩,下一场久旱的及时雨,获得登高一呼的超级效果。

鱼山秦营精锐尽出,左王离,右赵贲,以高压下,本来是占了很大的优势,可是,眼下这支兵不一样,甚至怪异得紧,他们一个个身材瘦小轻灵,往上比往下很容易,身上藤甲滑溜,油笠又泥鳅一样,藏着利刃,让来自东郡的大个子军卒吃老亏了。东郡狱椽彭贾力大如牛,魁梧得北极熊一样,一开始看到藤甲南兵,正眼也不瞅上一眼,可是,到了两军兵锋一接,他就叫苦不迭,可是手忙脚乱,浑身汗水淋漓,在黄疵一鼓作气之下,已经被傅宽放翻马下,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已丢了脑袋;二鼓响起,靳歙捉刀已经斩了同样牛高马大的东郡濮阳县尉风真。片刻之间,连失两员大将,这边王离心里骤然慌了,另一边赵贲被刘邦手下曹参、周勃缠斗,三骑在黄尘弥漫中旋转,溅起的尘土遮蔽了旌旗。王离见势不妙,冲进战团,横扫曹、周,仅仅救下赵贲,立刻鸣金退回自己阵地,形成对立局势,两军在黄河之滨各自演示实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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