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开场白很直接,夹杂着毫不遮掩的自嘲,更多的还是悲伤与无奈。
“沛萍……就是我老婆。她是个好女人。她是我中学同学,家境比我好,人也长得漂亮。说起来,我和她能走到一起,也是阴差阳错。”
“那年放暑假,我约着沛萍出来看电影。老片子,刘德花和吴千莲的《天若有情》。那电影不错,我们看完都觉得很带感,就没回家,住在外面。”
“后来沛萍的父母知道了,想要把我们分开。沛萍死活不愿意,铁了心要嫁给我。”
“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们实在太年轻了。如果换了现在的社会环境,沛萍根本看不上我。”
“我成绩不好,中学毕业就出来工作了。沛萍父母给了我们一些钱,我那时候压根儿没想过要好好规划以后的生活。拿着钱就胡吃海喝,整天跟朋友一块儿玩……主要是赌钱。起初是打牌打麻将,后来觉得这样太慢,直接推牌九。”
“沛萍生孩子的时候,家里的积蓄只剩下几千块,别的都被我在赌桌上输光了。”
“不怕你们笑话,如果不是沛萍她父母接济,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我爸妈一直骂我,说我是败家子。我爸是个狠人,听说我输光了家产,拎着钢管和刀子就来家里找到我,差点儿把我打死。”
说着,徐永德扭动身体,露出肩膀左侧一条很大的旧伤疤:“这是当时我爸用刀砍的,还好伤口不深。”
“我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从那以后,我大彻大悟,再也不沾赌了。”
“托朋友的关系,我学了驾驶,找了份儿开车的工作。”
“虽然我想好好过日子,也认认真真工作赚钱,沛萍却变了。”
“说起来,不是她的错。因为赌钱,我伤透了她的心,她对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态度。”
“我知道她跟以前的一个中学同学搞在了一起。那男的我以前见过,瘦瘦弱弱的,面皮白净,上学的时候成绩非常好。他以前就追求过沛萍,但以前跟现在不同,那时候中学生很崇拜混社会的人。正因为这样,沛萍才跟了我。”
“那男的毕业后去了英国留学,前些年回来,从其他同学那儿弄到了沛萍的电话号码。具体经过我不清楚,只知道他俩搞在了一块儿。”
“沛萍提出离婚,我说什么也不愿意。我求她给我个机会,我发誓我一定改。”
第三百二十节 场势
“那天晚上我跪在沛萍面前,求了她大半夜,她好不容易才同意了。”
“我看得出来,沛萍其实很犹豫。”
“我后来查过,那男的家里很有钱。他一直没有结婚,声称是等着沛萍……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可人家既然你这么说了,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我是真心想要悔改,我不想失去沛萍。何况她还给我生了个儿子。”
“这人呐,只有遇到麻烦的时候才会想起从前的好处。如果我上学的时候像那男的一样成绩优秀;如果我毕业以后没有跟着道上那些人烂赌;如果我找到一份收入更高、更体面的工作,情况都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后悔有什么用呢?”
“我必须想办法弄钱,而且是一大笔钱。只有这样,才能拴住沛萍的心。”
“可想来想去,我发现还是只能靠赌。”
说到这里,徐永德抬头看着虎平涛,发出恳求的声音:“再给我一支烟吧!”
虎平涛这次没有拒绝。
“谢谢!”吸着烟,徐永德长长呼了口气。
他收起脸上追忆的神情,任由烟雾环绕着自己。良久,才缓缓地问:“你听过“场势”这种玩法吗?”
虎平涛的语调很正常,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冷淡:“以前我是不知道的,今天上午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徐永德的身体有些僵硬,可他并不打算调整坐姿:“赌博害人啊……只要沾上这个“赌”字,就有很多种玩法。牌九、麻将、老虎机……还有扑克牌的玩法就更多了。只要去一趟葡京,就能见识到所有的赌法。”
“场势……是一种新玩法。其实要说新也不能算新,只是知道这种玩法的人不多,是一个封闭的圈子。”
“有句老话说得好:十赌九骗。无论是官方发牌的赌场,还是六合彩,本质上都一样,就是个概率问题。呵呵……这道理我是砸进去上百万以后才慢慢琢磨明白。如果以前知道的话,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赌博输了钱的人都会找各种理由认为自己没有错。久而久之,就变成“经营赌场的人在暗地里搞鬼”这套理论。是是非非就不提了,因为没意思。我就说“场势”这种玩法,其实是经营者吃透了赌徒心理,具有针对性搞出来的。”
“场势的玩法很多,只要你愿意,任何事情都可以用来赌。”
“比如某个电影明星,先说男的,刘德花、周新池、周润法……从今天开始,以一个月为期限,只要与他们有关的所有事情,都是赌“场势”的理由。”
“就说刘德花吧!生病、交通事故、与别的女人有染、身体胖瘦……都可以赌。具体盘口以他近期的各种新闻为标准,还有就是他的生活习惯。一般来说,赌明星生病这种事情是很难的。但只要有狗仔队的存在,稍微一点儿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地下赌场也以这个作为输赢凭据,开出不同的赔率。”
“我很喜欢刘德花,主要是因为他在女人方面没有绯闻。连续好几年了,地下赌场对他这方面的“场势”,开出的赔率高达一比六,但从未有人赢过。”
“相比之下,投注率更高的是针对女明星。尤其是那些刚出道不久的新人,也就是所谓的“十八线小明星”。赌“场势”,赌的就是她们会不会被包养,或者与某个男的爆出绯闻。时间从一个月到半年不等,当然赔率也不太高,通常是一赔一点三,甚至更低。”
“赌“场势”这种事情,只限定老客户。新人别说是玩了,赌场根本不会向他们透露半点风声。因为玩的很小心,而且也是秘密,不能扩大范围。”
听到这里,虎平涛很是不解:“赌场的利润来源于客人。只有扩大客源,他们才能收入更多。这有些说不通啊!”
徐永德解释:“其实赌“场势”来源已久。每年欧洲杯、世界杯赌球,就是“场势”的一种玩法。还有就是每一届米国总统选举,也有很多人下注。”
“诺贝尔奖每年评选一次,经营“场势”的人会提前给出一份获奖者名单,根据这个来下注。”
“各国每年都会公布年度预算,比如军费、医疗保险、基建等方面。这个也可以用来赌。就以米国本年度的军费为例,公开的数字是七千七百亿美元。“场势”的玩法有两种:一种是赌的比较少,以“亿”元为单位,上下浮动标准不超过数字“一”。还有一种是以“千万”为单位,规则与前面说过的一样。”
虎平涛平静地说:“看来果然是什么都可以赌。不过你说的这些都很正常,很多国际赌博集团都会这样做。”
徐永德认真地说:“港城地下赌档最早的“场势”玩法,主要是针对历届港督的任职时间,以及撒克逊人委任的新港督具体是谁。这种玩法起初是在上层圈子里流行,听说李超任、包船往,还有领带大王和服装大王都参与过。他们赌得很大,玩的也很正规,直接签几千万,甚至好几个亿的对赌协议。”
“赌“场势”的做法上不了台面,合法经营的赌场也不会把这个当做主要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