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迎上他的,他的目光凝视她的。那平静坚定的目光将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烧灼殆尽。
可是她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梗直着脖子,不挪移目光,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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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你们再次醒来,整个天地,便是另一副样子了……”言犹在耳,醒来,果真已像是到了另一个天地一般。原以为旷野中无处不在的腐烂气息满山遍野的僵尸横行便已是极致的黯淡阴郁,又岂知这世间,没有最底层的炼狱。
从困乏中逐渐抽离,风的声音越发猛烈——依旧有风,猎猎而吹。还是那样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苏白把眼睛睁开又闭上,终还是叹口气,慢慢站了起来。目之所及,慕轻寒,赵自酌,还有赫连,都还沉沉睡着,而包围着他们和自己的,是难以计数的僵尸,雕像一般呆滞地伫立着,层层铺开,远看便应好似漫野阴湿的虫,恶心地挤在一起,彼此传递着恶臭的气息。
修罗场,也不过如是。
苏白摸向腰间,钩,还在。打量向四周的目光却越发复杂起来——他们似乎身处一处山壁凹陷,左侧有口,却被密密的僵尸挡住。转视右侧,看不见岩壁边缘境况,不大的山凹,被僵尸填得满满当当,充斥着恶臭和腐烂的味道。
天依旧是隐晦无月的黯淡,灰暗一片,银的光藏青的底色,全然看不到半点。
和梦中一样的场所,却又有那么多的不同。每一个小细节都教人无法静下来,去回忆思忖所谓孤独的痛苦哀愁。自祸患开始以来,苏白便再没做过梦,然而那之后的这第一个梦,奇怪得无法言出其诡异,又真实得教人难以相信那只是梦境。一梦方醒,惟见眼前景物和梦中相同,只是此时彼时,相同却又不同着,交缠在一起,梦耶醒耶,实难分辨。
周围的僵尸异常安静地站着,扫视过去,有些断了骨头,难以站立,却也仍以奇怪的姿势支撑身形。和这些怪物拼杀的时候尚不觉得,如今近处一看——只见每个僵尸的目光都凝视着中央的她,密密一片压抑的呆滞从四面八方压来,眼中白多于黑,不带一点生气——这才觉得,这些僵尸最可怕的,不是恶臭的气息和死亡的威胁,而是那种明明走动着挪移着眼中却没有一点生命存在的迹象,那样与天道相违的战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