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露声色 作者:御手洗蘑菇
张裹得只剩眼睛露在外面的自拍。
该死啊,看不清。
我握着添了两道伤痕的手机,手指停在拨号键上。
一个人若就这样消失了,何时才会被人发觉呢。
想来有老师同学帮扶,实在不必操心你的。
那就第一祝你工作顺利,第二祝你平安喜乐,第三祝你早日归来。
十二月的南溪,夜风凉凉的,我抱着胳膊往回走,今夜还要回外婆家睡。
她的躯体既在人间,灵魂大概不会走太远吧。
万一她老人家正巧回来看看,兴许能与我打个照面呢。
哪个小崽又来祸害我家啦?
我泪眼朦胧,倚在门边挪不动步,阿婆,是我。
啊呀,是一禾回来啦。
她慈祥地看着我笑,或许还摸了摸我头,只是一转身便又忙活去了。
老人家总是这样,从早到晚,没事也会找事做。
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事做呀,您就不会享享清福吗?
你小孩子,你不懂呀……
她的神情,也不见得有多喜悦,好像我不是一年未归的游子,而是刚刚出门踢完球,出了一身臭汗回来要西瓜吃的混小子,一切如常。
仿佛一切如常。
第二天,我抱着遗像,踏上灵车,送她去火化。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至此终于,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终于回到自己家,母亲依旧魂不守舍,偶尔坐着坐着便掉下泪来。往常嫌她唠叨,现在却有些难以忍受一屋的死寂。父亲连奔丧都是赶回来的,在葬礼之后便又匆匆出差去了。这个话少的男人临别嘱咐我,想买啥买啥,别亏待了自己。
这一年,家族里没有新生儿诞生,大家好似整齐划一地老去了。
我回到我的房间,没有开灯。进门的一瞬间,墙上的中国地图哗啦一声,于黑暗中忽然掉落荧白一角。
我被吓了一跳。
遂开灯,找胶带重新贴好。
视线不自觉地往西北看去,找了半天,眼花缭乱,终于看见z城的位置。至于更细的地名,更是找不见的。
我仰面倒在床上,想起高考后那个夏天,我与江子游也是这般倒在这张床上,东拉西扯,思考人生。
“你有想去的大学吗?
“没有啊。”
“我也是……那你志愿怎么报啊?”
“不知道啊,慢慢想吧。”
他撑起头侧身看我,“你想呆在南溪吗?”
我的目光注视着虚空,“呆在南溪啊……还是不要吧,怎么说也走远一点吧。”
“你妈会同意吗?”
“她同不同意无所谓啊,总之我爸让我自己决定咯。”
“唔……”
想来那时我俩说普通话都带着软软的南溪口音,自带礼貌感的疑问句是南溪方言句式,以及众多略显矫情却无意识的句末语气词……不像现在,倒装句反问句用得飞起,并欣然接受了江城人“一切皆可儿化”的真理。
“那你要走多远啊?”
我的目光落到地图上,以南溪为圆心,开始画圆。
“也不要太远吧,两千公里以内吧。”
他的目光也落到地图上,以南溪为圆心,开始画圆。
“喂,两千范围也太大了吧,那不就是除了东北西北,其他地方都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