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壮了壮胆,睁开眼睛,抬头看去,这会儿院子里的烛火被点着,有了光亮,雀稗也看清楚了。抓着自己的是个高大的男子,正嫌恶地看着自己。
她在转头看去,门前站着三个人,一个青年男子法师打扮,和善地笑着,另外两个也穿着道袍,脸上戴着面具,那面具画得甚是可怕,让雀稗又打了冷颤。
原来是面具啊,雀稗想,这才松了口气。
“几位仙师,”她定了定神说道,“我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婢,是来传皇后娘娘口谕的。”
那青年男子吃了一惊,说道:“是我等唐突了,请问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雀稗对其恭敬的态度很是满意,说道:“皇后娘娘命几位仙师,到掖庭做法。”
“这位姑姑,”男子想了想说,“我等确听说掖庭有鬼差索命,但此乃鬼差天职,不得冲撞。贵妃娘娘请我等做法,是因为她见着不干净的东西。难不成皇后也见到了?”
“这……”雀稗语塞,皇后可没跟自己提过,只是说想做场法事安定人心而已。
难道皇后晕倒与此有关?雀稗心中不禁怀疑。但是皇后是自己的主子,主子不想说,自己自然不能多问,更不能揣测。
她否认道:“鬼差索命的谣言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皇后娘娘为安定人心,故而想请几位到掖庭施法。若是鬼差便也罢了,就怕是小鬼索命。”
“姑姑所言极是,”青年法师不再多问,“既然如此,我等明日便去。”
“先等等,”雀稗可不能让他们堂而皇之地去,“掖庭乃宫中刑罚之地,几位仙师又是男子,不便在宫中走动。我会安排好时间,命人领你们去的。”
“好的好的。”
说完,雀稗便离开了,她没想到这么顺利,但想想毕竟是皇后懿旨,这几个术士怎敢违抗,便也没去细想,连忙去安排人调查岑嬷嬷了。
另一边,皇后因受惊,得庆皇连着三日眷顾,心情甚是愉悦,心想着只待掖庭法事做完,便无后顾之忧了。
正想着,内侍传来消息:“启禀娘娘,王都尉求见。”
皇后眉头一皱,心想她这弟弟又因何事来内苑?
皇宫后苑除了庆皇,其他男子都不得进入。但王晋除外,他是国舅爷,皇后的亲弟弟。
早年皇后生大皇子时难产,宫中各太医束手无策,是王晋冒死带着民间一神医进宫救下了皇后母子。如此王晋便获准得旨意便可进宫觐见皇后,但没想到王晋自此之后隔三差五进宫面见皇后,说的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起先皇后觉着,自家兄弟常来走动,陪自己说说话也是好的。直到皇后发现他与自己宫中的小宫女有私情,才正告他不得经常来宫内。王晋这才收敛了不少。
今天又是为哪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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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王晋进得殿来,行了行礼。
“起来吧。”
王晋坐下,待侍女奉了茶,他左右瞧了瞧,对皇后说:“娘娘,微臣有要事禀告,不知可否请娘娘……”
皇后心中有些恼了,问道:“你会有什么要事?无非是看上了哪个小宫女吧。”
“哎呦,娘娘唉,自从您上次告诫过微臣后,微臣可没再犯。”
“那又有什么幺蛾子了?”
王晋欲言又止,眼睛瞄了瞄周围的侍女们。皇后了然,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屏退左右,殿内只有王皇后姐弟二人。
“说吧。”皇后有些不耐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王晋这才大胆起来,问道:“姐姐最近可是在查掖庭?”
皇后的手停在了半空,她抬头看向胞弟问:“掖庭一事与你有关?”
这么直白的问题,让王晋有些胆怯。他眨了眨眼,伸出的脖子缩了回去,低声答道:“有点……有点关系。”
砰!皇后重重地将茶杯叩在边几上,骂道:“你说说你,一天到晚正经事不干,竟惹祸!以前和宫女有染也就罢了,如今竟敢毒害嫔妃!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姐姐,姐姐,”王晋连忙解释,“杨妃不是我让人杀的。”
“那你说掖庭之事与你有关?”
王晋咽了咽口水,答道:“那个宫女。”
皇后感到疑惑,问道:“你命人杀了那个宫女?”
“呃……”王晋挠了挠头说,“投井自尽是假的。”
起先皇后没听明白,皱眉看着王晋,片刻后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小心翼翼地问:“杨妃见到的男人是你的人?”
王晋点点头。
“你命人绑走那个宫女,伪装了她的死?”
王晋又点点头。
说到这会儿,皇后开始恼火了,她深吸口气问道:“你是看上了那宫女吗?”
“我怎么看得上那种货色?”
皇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问道:“那你绑她做甚?”
王晋瞄了眼禁闭的大门,凑到皇后身边轻声说:“姐姐,我是在做好事。”
做好事?她怎会相信他的鬼话。
见皇后怀疑地看着自己,王晋解释说:“姐姐,你不是在为缩减后宫开支烦恼吗?”
皇后抬了抬眉,心想他倒好,凡事都要把自己拉上。她没有做声,继续听王晋说下去。
“虽然去年您放了一批宫人出去,但那些不过是年迈的老人,伺候不动主子,他们家中又都有亲人,回去有个牵挂。而那些无亲无故的,姐姐您心善,知道他们出去也不好生活,便留了下来。”
皇后点点头,没错,她去年是放了批人出宫,以减少后宫庞大开支的压力。
自此立了个规矩,但凡家中有亲眷的,无封无过的宫人一过三十年岁,便可自请离宫归家。
“您立的这规矩,得了宫中不少人的推崇和感激。但是呀,姐姐,”王晋叹了口气说,“您这法子并没有解决后宫开支问题啊。”
是,人是放出去一批,但是九牛一毛,根本没有对后宫开支节俭起到根本性影响。
“那你有办法?”
王晋自豪地点点头,说:“姐姐,您太仁慈,想着让那些无亲无故宫人在宫中养老,但如此一来不是反而增加了开支吗?”
“所以呢?”
“所以啊,姐姐,你看,”王晋又朝皇后凑近了几分,“这些无亲无故的,若莫名消失或想不开自尽了,也不会有人记挂。渐渐地不就能解决您的难题吗?”
“你把他们弄去哪儿了?”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还不了解我吗?臣弟我可是很善良的,”王晋拍胸脯保证说,“你放心,这些人我安排他们出宫另谋他路了。现在好着呢。”
“比如说你们绑去的那个小宫女,她现在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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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她现在不是在哪个大户人家当丫鬟,便是许了哪个财主做妾吧。”
“什么?”皇后眉头一皱,终于知道王晋在干什么了,“你把这些人都卖了?”
“唉,姐姐,说卖就太难听了。我是在帮他们,这些人与其老死在宫中,还不如到外面去谋个新出路。就像这次这个小宫女,若不是我将她带出宫,她此生可能就得永远在掖庭做苦活。现在呢,至少能成家,为人妻母,多圆满。”说着说着,王晋都佩服起自己来。
皇后顿觉头疼,按了按太阳穴问道:“那杨妃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都是下面人自作主张。但也不能怪他们,”王晋替手下解释道,“谁让杨妃多管闲事?到处嚷嚷在掖庭看见男人的事。下面的人怕事情败露就……”
“她可是皇上的妃子啊。”皇后觉着额头上有个小人在鞭打自己,“虽然不受宠,但莫名其妙地死了,肯定会引起注意。”
“这不还有姐姐您嘛?”王晋讨好地拉拉皇后的衣袖,“这后宫里姐姐你说了算。只要您说不调查……”
“还有叶侬依呢。”皇后没好气地打断弟弟的话,“她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王晋瘪瘪嘴,他最讨厌听到这个名字,说道:“所以我说姐姐您心太善,若换了我,早想法子废了叶侬依。”
“废她可不容易啊。”皇后又何尝没有想过呢,“她入宫多年,行事一直谨慎,找不到错漏。虽说身为嫔妃,经常出宫,但这也是皇上准许的。再者说,前朝还有叶大将军带起来的那批武官在支持,若要废她,恐引兵变。”
“那……”王晋冷笑一声,凑到皇后耳边问道,“若叶侬依意图谋害皇上呢?”
听到这句话,皇后瞪圆双目,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问道:“怎么会?叶侬依没有理由……”
“只要姐姐您想,臣弟可以帮您找理由。”王晋目露凶光说道。
皇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陷害后宫嫔妃,罪很大的。”
“姐姐,您也说叶侬依这么多年没出过一点错,您难道要一直等着她自己出错,待到叶侬依生下皇子,您觉着您和大皇子还有机会吗?”
这句话说到了皇后的痛处。叶侬依多年无子,是皇后唯一能自我安慰的地方。
任凭其他嫔妃生的皇子公主,都不及她嫡出的大皇子尊贵、受宠,皇后今日才会安心地待在皇后宫中,看叶侬依与庆皇你侬我侬。
但有朝一日,叶侬依若诞下麟儿。她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还能在庆皇心中占得一席地。
“太医的线人说,”王晋见皇后呆滞,便再抛出一个重大消息,“洪太医近日时常给叶侬依开方抓药。您说这叶侬依身体康健,为何要长时间服药呢?”
“她是想调理身子,好承欢受孕。”皇后身体颤了颤,她不敢想象的这一天可能很快就会到来。
“姐姐,事不宜迟,再不动手,我们可就一点胜算都没了。”王晋进一步劝说道。
皇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长长吐出,应承道:“好,你安排起来吧。本宫只有一个要求,切不能伤到皇上。不然就是谋逆大罪。”
“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弟定办得妥妥当当。”王晋退后几步,行了个重礼,站直身又问,“姐,那掖庭一事……”
皇后睁开眼,朝他甩甩袖子道:“掖庭一事,本就是捕风捉影。本宫已命人去掖庭做法,等做完法事,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众人之口,再过段时间,大家就会淡忘。但只一件,你们不得再犯。”
“是,是,是。”王晋嘴上满口答应,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他并没有告诉皇后,自己非此事主谋,自己不过是搭条线,赚点中间利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