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勾动了什么深藏的记忆,才会让他打从心里觉得不舒服?
「有,再往南走几条街。你应该马上去急诊室。我帮你叫辆救护车,好吗?」
「不用麻烦了。」他从柜台后退。「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玛兰达。」
「谢谢你,玛兰达。」
再度走进阳光下让他稍微失去了平衡感,也让他的头痛加剧。路上没车,所以他横过马路,走到大街的另一边,往第五街的方向前进。一个年轻妈妈带着小男孩经过,孩子小声地发问,听起来像是:「妈咪,是他吗?」
女人嘘了孩子一声,皱着眉,转过来看着男人道歉:「真对不起。他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
他走到第五街和大街的交叉口,在一栋两层楼的棕石建筑前停下脚步。双扇大门的玻璃上印着「松林镇第一全国银行」。他看到有个公共电话亭立在银行旁的巷子前。
他跛着脚尽快走向电话亭,拉上门,把自己关在里头。
他从没看过这么薄的电话簿,他一页又一页地翻着,希望能看到什么唤起自己的记忆。可是那不过是列印了几百个名字的八张纸,就和这个镇里其他的东西一样,对他都没有任何意义。
被他扔下的电话簿在金属线的牵引下前后跳动,他把前额靠在冰凉的玻璃上。
电话上的按键吸引了他的目光。
灵光一闪,他不禁微笑。
我记得我家里的电话号码。
在拿起话筒前,他先在键盘上按了几次以确定自己真的记得,他的指尖毫无困难地按着,仿佛肌肉也有属于自己的记忆。
他打算要求对方付费,希望老天保佑有人在家,嗯……是说他有家人的话。当然,他没办法告诉他们是谁打来的,毕竟他到现在还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可是也许他们会认出他的声音,愿意接受这通电话。
他拿起话筒,放在耳朵上。
按下键盘上的零。
没有嘟嘟嘟的拨号音。
他压了压挂勾,还是一样。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立刻满腔怒火。他用力挂上话筒,从心底涌出的恐惧和怒气像突然窜出的大火吞噬了他。他将右手往后猛然一拉,意图一拳打碎玻璃,也不顾指关节会受伤,但他左胸肋骨的痛突然间贯穿全身,让他瘫软倒在电话亭的地上。
他头盖骨底部的剧痛更严重了。
他的视线先是重叠,再变模糊,最后终于转成全黑……
***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电话亭被笼罩在阴影中。他抓着连接在电话簿的金属线,用力将自己拉起来。透过肮脏的玻璃,他看见太阳被小镇西边岩壁遮住了一半。
太阳一消失,温度马上掉了华氏十度。
他仍然记得他家的电话号码。他又在键盘上按了几次加深印象,再拿起话筒看看是不是有拨号音。一片寂静中有一点点他之前似乎没听到的机器杂讯声。
「喂?喂?」
他挂上话筒,再拿起电话簿。先看姓氏,他浏览着,期待有哪一个字会牵动他的记忆或让他有情绪反应。然后看名字。他的食指在页面上一路往下滑,努力试着忽视头盖骨底部挥之不去的疼痛。
第一页。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