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生说,陈平失恋后,情绪波动大,用些自虐的方式排遣心里的痛苦,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了解他,工作上从来没含糊过,在这次重要行动中,相信他同样会完成任务。
红生的一席话,把阿彪心说动了,他咬牙切齿说,这帮子“土八路”害人不浅,我操!说完屁股一扭,跑了。
晚饭后,红生觉得有必要找陈平谈谈。来到住处,看到陈平在房间里练飞刀。他从电影杂志上剪了张美人头像,贴在门后,站在几米开外用潜水刀往上面扎,每扎一刀,美人的脸上就会多一处伤口。红生推门进来,看到美人脸上已经伤痕累累了。他二话没说,一把将那张面目全非的美人像扯下来,然后撕得稀巴烂,大骂,你真他妈的无聊!
陈平从门板拔出潜水刀,用袖子拭净刀刃,插入铜销。俩人相觑无语,在屋内狂抽了一通烟,烟雾乱麻一样缠住他们,也缠住了他们的脑袋。红生的身子轻飘飘的,脑袋则越胀越大。看来,他们不谈谈不行了。红生甩掉烟蒂,对陈平说,走,跟我出去溜达一圈。陈平一声不吭,脸色茫然地跟着出了门。
他们沿着海滩的方向,朝码头走去。红生气呼呼说,瞧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老子真想给你一耳光。陈平垂下眼帘,一言不发。红生说,我们分在第三组。水下队形是老兵在左,我在中,你在右,每人搜索距离二十米。陈平目光萎糜,支愣着耳朵听,连眼皮儿也不抬一下。红生继续说,你要掌控好相互距离,不能走偏,注意和我保持电话联系。陈平依然不回一声。红生光火了,如果下水时,你还这副半死不活的熊样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妈的!
陈平嘴唇颤栗,漠然地睥睨他。若是换成其它人,也许他早就发火了,但红生例外,他们是最要好的哥们儿,别说骂他,就是红生真的给他一巴掌,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他掏出香烟,递给红生一支,还替他点上了火。海风习习,太阳像个绽开的西红柿,快要落山了。在黄昏的灰暗与混沌中,俩人吐着烟雾,沿着码头慢腾腾往前走。离他们不远,几艘交通艇在港口驶进驶出,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
越住前走,红生的心里越是沉甸甸的,像块石头压着。这几天,北部湾的天空蓝得纯净,几片薄云棉花糠一样飘荡在半空,像三流画家用彩笔随意绘上去的,令人质疑它的真实性。应该说,眼下艳阳高照,风平浪静,很适合潜水员水下作业。既然任务如此紧急,就应该快刀斩乱麻,抓紧这当前有利时机,尽快开展行动。好像皇帝不急太监急,底下的人都在眼巴巴地等待,却得不到上级的明确指示。有消息说,三天后才开始作业。更让红生心存疑惑的是,北部湾海域宽广,潜水员海底搜索的距离毕竟有限,他们劳师远军,从大老远的湛江赶过来人工扫雷,无疑是个馊主意,现在又兴师动众弄了这么多记者掺和进来,好像在作秀。为什么不调动扫雷舰来呢?他看过一次扫雷演习,几条军舰排成一溜往前驶,那可是一扫一大片。反正,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两人默默不语,坐在码头系榄柱上,一边抽烟,一边朝远处的海面遥遥相望。时间不知不觉从身边划过去,天色渐暗了,夜幕下的北部湾无边无际,黝黑一片,像隐藏着巨大的诱惑。浪涛拍岸,此起彼伏,仿佛有一种巨大的危险在向他们召唤。如果传闻准确的话,三天之后,他们将要从这里出发,走向北部湾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