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小丁阿姨织了大半截的毛衣,她前后翻看了一遍,还在身上比划着,赞不绝口,手艺很不错哦,爸爸一定很喜欢的。她坐到沙发上,诚挚说,阿姨,我今晚要走了。小丁阿姨责怪说,你刚回来,怎么又要走啊? 她把调桂林工作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小丁阿姨的眼睛里全是惊愕,问,你爸爸知道吗?她咬住嘴唇不说话。小丁阿姨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好像在向她央求,你爸爸天天都在想你,样子很可怜的,你给他打个电话吧。好吗?
这话听起来让她惊心,父亲的形象浮现在她的眼前。这些日子,她一直不回家,一人住在基地家属房内,与其说是和他赌气,倒不如说是为了清静。但父亲的影子始终像一张网,藏匿在她神经的敏感区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浮出水面。许多时候,半夜里从梦中惊醒,她浑身洇湿,心中出现的第一个人就是父亲。看来,她不能这样默默走开,这样做势必不通人情,会让父亲伤心。这样想着,就来到二楼走廊。
电话一挂即通,话筒在她的手中颤悠,爸爸……轻轻一声呼唤,两股热流挡也挡不住,哗啦啦倾泄而出,前襟一下子湿了。
爸爸正在参加军区紧急会议。他说,我明晚回湛江,你过两天再走。我想请你的英叔叔还有陈阿姨一起吃顿饭,为你饯行。好不好?
不用了,爸爸,我已买好今晚的火车票。
桂林远离湛江,小月,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吧,爸爸。
接下来,她本想说些安慰话,可什么也说不出。咬了咬牙,放下了电话。回到客厅,小丁阿姨已经在帮她收拾行李。各种吃的、喝的、还有用的,连同她刚才带回来的一包书籍,装了满满一提兜。俩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眼睛里都闪出了泪光,流露出女人的天性和情状。在彼此的心胸起伏中,她们都感到了时间像院外的大风一样呼啸而过,刮得心里一阵茫然。
她叮嘱小丁阿姨,爸爸身体不好,时常旧伤复发,麻烦你多费心了。小丁阿姨点点头,眼睛里汪着许多泪水,心疼地说,多保重自己。泪水又要涌上来,她背过脸去。等到她再回头时,小丁阿姨已经将两包行李拎过来,放在她的身边。
火车站在郊外。大风带来的寒冷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因为是始发车,车厢里没什么人,空气不算太闷。她把头靠在窗口,网状的纱缦窗帘拂拭着她的脸。过去,她不喜欢火车站的嘈杂和喧嚣,今天却不同了,这里的一切都很亲切、柔和。她在湛江生活了十几年,除了在南京上了三年学,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海滨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