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干的人都到外头去等着,不要打扰陈叔休息。”郁子珩又道。
一院子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相干的人,见他没有特别指明的意思,便都往外走。
方虹馨拉着罗小川的衣袖,两个孩子一边磨磨蹭蹭地走,一边看着自家大师兄。
郁子珩留意到了他们两个担心又不敢张口问的忐忑眼神,招了招手道:“你们也过来吧。”
两个孩子赶紧跑过去,分抓住程岳的两只手臂,异口同声道:“大师兄,师父怎么样了?”
程岳去看郁子珩。
郁子珩往院门那边扫了一眼,走在最后的是祝文杰,会意地将门给带上了。他这才对程岳点了下头,道:“说吧。”
程岳张嘴,话还没出口,鼻子先酸了,抿嘴忍了半天,才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师父胸口中了一掌,这一掌力透五脏,极为凶险,若不是这些年师父调理得法,身体底子好,这一下足以当场便要了他的性命。虽然师父还有一口气撑着,我和几个师弟也极力设法救治,可他的情况仍旧……”
郁子珩感到身旁的人极轻地晃了一下。
罗小川催促道:“情况如何?大师兄你快说啊!”
程岳吸了吸鼻子,呼出一口气,接着道:“师父倒下的时候可能是撞到了头,后脑有明显的撞伤,致使他昏迷不醒。再加上他五脏俱损,这会儿虽说保住了性命,却可能……可能……”
“可能什么?”阙祤沉声问道。
程岳的眼泪落下来,“可能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阙祤的身体绷得笔直,郁子珩几乎可以感受得到那一刻从他身上迸发而出的杀意。他不由搂住了这个人,用自己身上的温度给他安抚,同时又问程岳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可知是什么人打伤了陈叔?”
程岳摇了摇头,“我们这处安静,大家向来歇得早,事发时已经都睡下了。弟子中我最是浅眠,为了方便照顾师父,我的房间便挨着师父的房间,听到师父房中传来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时,我立时便醒了。我担心师父会自己收拾打碎的东西再不小心伤到手,忙穿了衣衫过来打算帮忙,一出门却见有个人影直接从墙头翻了出去。我心中便觉不妙,推门进来,师父就已经躺在房里,口吐鲜血不省人事了。”
话说到后来,几乎每个字都带了颤音,也着实难为他了。
“你可看清人是谁了?”阙祤问,目光极为锋利。
“我没用,”程岳抬手胡乱抹了把脸,“当时天黑,又只是一瞬,我甚至没能看清那人是男是女。”
郁子珩道:“衣服的颜色呢?”
程岳仔细回想,“黑的……还是褐色的……总之很暗,看不清楚。”
郁子珩沉吟道:“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陈叔?他从不参与教务,一辈子做的都是治病救人的事,怎会有人想要取他的性命?”
几人一起沉默了下来,两个孩子的哭声都不由压低了些。
过了一阵,程岳又道:“而后蒋师弟也过来了,我们又把大家都叫了起来,忙着救治师父,可却……”他存着满心的怨恨,既恨那个意图杀害恩师的恶人,又恨学艺不精的自己,只看他那张扭曲了的脸便知他心中难过极了。
阙祤忽然拉下郁子珩揽着自己的手,问道:“煦湖岛上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你都清楚么?”
“差不多。”郁子珩回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看向程岳,“我能进去看看陈叔的伤么?”
☆、揆情度理
陈叔尚在昏睡当中,无意识地皱着眉,额头和下颌呈现出病态的黄中带白的颜色,双颊也泛起了不健康的红。他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楚,汗水不断从两鬓渗出,可即使是这样的痛苦,却也不能将他唤醒。
床边有两个正在伺候的少年,见他二人进来,见礼后便退到了一边。
阙祤从一个少年手里接过毛巾,坐到床边轻轻为陈叔擦汗,低声唤道:“陈叔,我是阙祤,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他那好像一碰就要碎掉的声音听得郁子珩一阵心疼,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道:“陈叔若能被你唤醒自是好,不过……我们还是先看看他的伤吧。”
头上的伤是倒地后意外撞的,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至于胸前的那一掌,那可不是一般地麻烦。
陈叔心口稍向下的位置上有一个极其浅淡的掌印,手掌和手指的印记都不清楚,若不是房中灯火明亮,二人很难分辨得出。
郁子珩与阙祤对视一眼。
“这才多大的工夫,掌印竟已这么淡了,”阙祤道,“你见过这样的掌法么?”
郁子珩眉头紧锁,“没见过,这掌法太阴狠了。”
“大多的掌法打在人体上,因为外力不轻,定然会在人身上留下淤痕,”阙祤小心为陈叔合上衣襟,“可这一掌……”
郁子珩接过话头,“若不是陈叔弄出动静来,等我们来的时候,恐怕都无法得知他是为掌力所伤。”
阙祤站起身,“但凡以掌力伤人者,多以内力见长,掌印虽然容易消散,力道却不见得有多轻。相反,这劲力皮肉未能帮忙分担多少,更加重了五脏的负担,陈叔才会伤得这般重。”
郁子珩重新为陈叔盖好被子,“陈叔虽不谙武艺,可在寻教待了这么久,到底也学了些自保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