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母亲提出的离婚,她却满脸泪痕,转身走向门口的脸上满是疲惫。
南风南风!父亲惊慌地拦住母亲,他背对着门挡在了母亲身前,宋含章听到他颤抖的声音,你不能回家,如果回去,我苦心经营的这一切就都没了
宋含章茫然地眨了眨眼,母亲埋首在父亲怀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妈妈
出声的一瞬间,他看到母亲像是面条一样从父亲身前滑落,大片的血渍染红了地上黄白相间的地毯,父亲愕然转头,他脸上衣服上全是血,微微发抖的右手握着一把鲜红的匕首,滴答滴答往下滴着血。
父亲的脸突然变成了青苗獠牙的恶鬼,一张嘴都是腥臭的血腥味,他仍然穿着西装,看着肩宽腿长,宋含章看到他将右手背到身后,像往常一样招呼他:儿子,过来。
含章快跑去找你外公
呆愣的宋含章被母亲气若游丝的声音惊醒,他发出一声尖叫,哭着转身就跑。
一边跑他一边想要拿手机给外公打电话,但他什么也没有摸到,他的手机装在书包里被他丢在了玄关。
宋含章奔跑在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中,身后是握着刀追他的怪物。
突然他被什么东西绊倒,身后的怪物举着刀向他挥来,利刃破开空气的咆哮清晰可闻。
啊!宋含章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温暖又安全的怀抱里。
外公妈妈,妈妈还在家里他瑟瑟发抖地抓住外公的衣服。
没事没事。外公不停轻拍着他,一边哄他一边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妈妈也没事,都是梦好孩子别怕。
宋含章埋首在他怀里,叫着妈妈嚎啕大哭。
外公把他牵到楼下:那我们看看妈妈的花好不好?等花开了,妈妈就会回来了。
宋含章点点头,他心里其实知道妈妈不会再回来了,但是万一外公没有骗他呢?
万一花开了,她就像往常一样站在花圃边对自己展开怀抱呢?
外公,我这样对吗?宋含章说着抬头,身边空无一人。
他站起来,四处找着:外公?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好害怕好心慌,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外公?!
怎么了?外公从身后的门里走出来,宋含章跑过去扑进他怀里,他才到外公胸口,小小一只,你不见了。
外公扬了扬手里的工具:我拿东西去了。
宋含章松了口气,笑起来牵着外公往花圃走:外公你看看我刚才刚才种的花。
无人回应,宋含章的掌心里空无一物,他猛然转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站在医院走廊的转角处。
医院里空无一人,他左边不远处停着一架空荡荡的病床,右边走廊尽头,站着脸色苍白的淳乐水。
他靠近淳乐水,想要伸手牵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只是有点贫血。淳乐水说着边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闭着眼睛,直挺挺栽进宋含章怀里。
宋含章抱着他,只能摸到一手刺骨的凉气,他心慌地不行,轻拍淳乐水的脸:淳乐水,你醒醒,别睡了。
但淳乐水却没有任何反应,脸上毫无血色,惨白的像一张白纸。
他在寒风中紧搂着他,企图用体温把他捂热。
臭小子
宋含章抬头,外公拄着拐杖站在他面前:你这样没用。
他伸出手问宋含章要人:你把乐水交给我,我带他去看医生。
外公身后是延伸出去看不到尽头的白,他的笑容仍然是那样宠溺和蔼,宋含章一边说着还好您没事一边看着外公牵起淳乐水的手,转身走进那片白色中。
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宋含章猛然一惊,大步追上去抓住淳乐水:外公,他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外公问。
对呀,为什么?淳乐水问。
为什么
宋含章也不知道,但直觉告诉他,不可以。
不行,他必须和我一起,我要带他去看医生。外公往后指了指,宋含章转头发现还有另一个他抱着淳乐水坐在那里。
那里的两个人像是交颈的天鹅一样互相依偎着,一动不动。
外公分开宋含章的手:倒是你,赶紧回去。
宋含章摇头:我要和你们一起。
不行。外公严厉道,回去。
我不。
回去!
外公一声厉呵,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四个人影顷刻之间全部消失。
漫无天际的白中,只剩下宋含章一个人。
那片白色突然暗下来,把宋含章从中挤了出来。
他喘着气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一时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宋含章感觉自己额头上有东西,他抬手想要取下来,看到空中的手背愣然了片刻,才确定自己是回到了现实,指节处被包扎过,手背上的留置针也和他这几天迷迷糊糊感觉在输液的情况对得上。
他取下额头的毛巾,撑着床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左手一直抓着另外一只手。
是淳乐水的手。
细长的手指松松蜷着,任由宋含章抓在手心,大概是被他的动作吵醒了,淳乐水头都没抬,迷迷糊糊说了句又来,然后轻轻从他手里把手抽出去,落在被面上轻轻拍打着。
外公在你乖一点别吵外公睡觉了我求你
声音逐渐低下去,拍打的轻哄的动作也越发迟缓,最后彻底停下,他显然并没有清醒,只是条件反射做出了这一番动作。
宋含章失神地看着这一幕。
在眼泪即将夺眶而出时,闭上眼睛把所有泪意都憋了回去。
他放轻了动作,探手去过床头柜上的耳温枪量了□□温,三十六度八。
而通过床边时钟上的日期,宋含章知道自己昏睡了四天。
在这四天里,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他偶尔能听到许叔和徐姨的声音,偶尔能感受到房间里来回的脚步声,偶尔掀开沉重的眼皮他能看到个朦胧的人影,细高的个子,动作温柔地在照顾他。
宋含章会失神地喊一声外公,外公便会轻拍一下他的脸,或者应一声。
但那双手的触感,和记忆中外公的手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