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慕容琰出来,浅夕又替他检查了伤口,真真是好得奇慢无比。二十多日过去了,早该愈合的伤,还在反反复复。
看他脸色有异,伸手探摸额间,果然有些烫手,浅夕转身就要去唤人传大夫来。
「不用了,蓉娘已经看过了,她颇通针药,歧黄之术比御医也不遑多让。」怕浅夕张扬,慕容琰少不得耐着性子劝阻。
其实问题都出在那碧寒烟上,连慕容琰也不料这种并不烈性的毒,竟如附骨之蛆,这样难缠。
蓉娘说,这毒伤的是脏器,让人的身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自我抵御的能力。比如劳累忧思,天气变化,便易得寒症,再如这些刀棒金创,则不易痊愈,若不心平气和的调养,小伤也要酿成大患。
之前,服用解药时,慕容琰没当一回事,已经是耽搁了一次。今年寒冬若是再不小心保养,安然度过,来年便会落下病根,时常体寒气虚。
浅夕并不知这些,只当慕容琰是因刀伤未愈引起的发热。
扶了他躺下,俯身在他耳边抱怨:有什么天大要紧的事,不能等伤好了再去处理。
帐外烛光如豆,隔了银红的西番莲绣帐,映着浅夕吹弹可破的脸,一喜一嗔都是风情。粉莹的小嘴开合,水盈盈的眼里都是忧色,慕容琰竟有片刻的恍惚。
支了身子伏在枕上,浅夕鼓嘴嘟囔:「其实王爷不说,我也知道。」
慕容琰眉梢一跳,佯自镇定:「知道什么。」
「王爷是在为少卿洛大人的事烦心,对么?」清灵的眼中无尘,浅夕望了慕容琰道:「今日我都知道了,皇上夸他是诤臣,要给王爷难做,是也不是?」
「也算不得什么为难…」慕容琰垂着眼,喜忧莫辨。
「可是王爷心里还是不痛快。」浅夕界面道:「淮安郡那一名郡丞、七名曹吏,是不是真的罪至斩首?现在已无从查知。洛大人先斩后奏,分明是急功近利,矫枉过正!」
「所谓治乱世用重典,从来都是治标不治本,杀人一千自陨五百的法子。如今海晏河清,民生修复。洛大人如此草菅人命,分明就是酷吏行径!偏皇上还一力嘉奖,今后朝中此风一长,先帝主张的『无为而治,宽严相济』岂非都被他们弃之如敝履…」
慕容琰眼中意外,斜身倚在枕上,竟是听住了,仿若眼前的浅夕,不是自己刚刚娶回来的那个娇柔小气的小新娘。
浅夕只当说中了他的心事,想想又道:「若早知王爷忧心如此,今日在家里,我就该当去见一见父亲,让他请相爷明日上朝时奏一本,就说此风不可长…」
「哈哈哈!」阴霾尽散,慕容琰终于没忍住,畅笑出来。
说了这么半天,他的夕儿竟是在想要为他分忧么?心情无端大好,尤其说洛云渊的那句「草菅人命,酷吏行径」,实在教他听得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