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皱眉道:“何必急于一时?明日再看,也是一样。”
那使者笑道:“圣上可有想过,或者关键正在他那兄弟身上。又或者顺便将他们带出,让我的随从们都见识一下,也是有趣。”
那皇帝不耐烦的一挥手,道:“去把他带来!”
两名御前侍卫领命,飞快的去了。白弁星欲言,却又怕欲盖弥彰,只得跟随众人,排在队伍里出了正门。今日夕阳格外暗淡,周围都带了点淡淡阴冷,一点风吹过旁边的花丛,一朵黄jú花轻轻一晃,一片花瓣突然萎了下来。
这殿布置的比正殿又不一般,地上也是红色嵌金丝地毯,但是很艳的红。梁上挂着彩绘宫灯,宫灯之间,各各悬着十几个大小样式不一的香球,轻烟弥漫。地毯上小几都已布置整齐,几边都有一人高的银烛台,几上摆放着各色瓜果。这些布置原本十分华丽,但此刻看来,却有些死气。
宾主过了礼节,便各就其位。那皇帝说过话后,白弁星站了起来,淡淡举了下杯,道:“今日时节不佳,但诸位兴致既高,时日又紧,就请包涵了。”
楼何似站在大殿中间,斜瞥一眼,见他缓缓坐下,目光似怒又愁,只是撂箸不食。只听一声令下,殿外便开始上菜,拖曳着长裙的侍女冉冉走过,将银烛逐根点上,照亮已经渐渐黑暗的殿堂。
不要多久,楼倾城就给半抱半拖的进来了,两个侍卫把他往地毯上一放,就退了下去。倾城同楼何似对上一眼,跑到他身边搂住胳膊,大眼睛忽闪忽闪。
那使者眯起了眼睛,举了举牙箸道:“你就是楼倾城?”
倾城扁了扁嘴,道:“不是我难道是你?”
那使者先见过了楼何似表面的老实,这次却突然出来个牙尖嘴利的,登时一口气给堵在嗓子里,脸色难看之极,半天才道:“好个伶牙利齿的孩子。”
楼倾城撅了撅嘴,道:“那又怎么样,你看不过去?”
那使者冷冷道:“我倒没有看不过去,只是贵国好气度,居然一直养着你。”
白弁星淡淡道:“他既是楼何似的兄弟,留着自然有用处,不劳阁下费心。”
那使者轻笑了一声,道:“国师不要忘了,我们和议的对象是宝物,而不是楼何似,照我来看,这楼倾城倒是更有前途。”
两方气氛渐紧,楼倾城紧紧抓住楼何似衣服,轻轻捅了他两下。楼何似微微点头,眼角往上一扫,突然见那使者阴冷目光,垂在桌子下的手轻轻一动。
楼何似一把抱开倾城,侧身避过一道细如牛毛的微光,突然倾城痛呼了声,道:“哥哥!”
楼何似一惊,只觉得臂上小手一紧,然后突然松开,落了下去。他反手一抱,将倾城整个接住,跌坐在地上道:“娃娃?娃娃?你怎么了?”
他这一惊吓不小,只听怀里的孩子喃喃道:“哥哥…好痛……”
楼倾城死咬着唇,痛的全身都蜷缩起来,小手使劲拉扯他的衣服。楼何似急道:“娃娃?你是不是被射中了?娃娃?”
倾城喘着气,用力的摇头,道:“不是…哥哥好痛……”
楼何似心念闪动,不由得大惊,不是这么巧,倾城就要在这时长大了吧?如果光是长大倒无所谓,但是倾城化形时恢复了雪白,是长老再施法变成乌黑。现在小成年,万一又变回雪白……
白弁星突然站起,冷冷道:“这孩子病发了,我带他回去罢。”
刚要迈出席来,突然那使者也站了起来,眉毛一动,道:“不知他得的是何种病症?在下医术虽浅,也可勉强一观。”
白弁星瞳孔紧缩,道:“不用劳烦阁下……”那使者立即道:“这怎么能说麻烦,国师大人太客气了。”
双方僵持之间,只听一声尖叫,楼何似怀中一阵白光爆起。
怀中小小的身躯缓缓的舒张,粉嫩可爱的小脸化成绝色的容颜,白衣曳地,雪发如瀑。
顿时满殿的人都静止在原地,一时偌大的殿堂中,竟无一人发声。
楼何似眼神蓦的阴冷。
一丝阴风滑过窗子的fèng隙,吹的一枚烛光幽幽一摇,坐在几后的大臣打了个寒战。一个半透明的黑影在他背后现了一现,又收了回去。
白弁星与那使者都感到了不对,各各后退了一步。楼何似垂眸,整个地面缓缓都浮起了一阵黑气,突然雕花红漆扇门哐啷一声巨响,被风猛的吹开,用力撞在墙上,殿堂里几十朵烛光齐齐一晃,全部熄灭。
满室黑暗中外面月光照进,映在两位少年身上,拖曳出淡淡剪影。楼何似颊边乌发长长的垂下来,将左眸遮了一半,露出里面一点星光,在黑暗中灼灼发亮。
七月半……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不佳的时日。但对天命师来说,却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日子。
七月十五,万鬼人间!
第88章 血痕
楼何似脚边的一圈地毯突然猛的爆起,轰然巨响中撕成碎片。大殿中石沙飞溅,砸在木质几面上,留下一个个凹洞。所有门窗都疯狂的撞击墙壁,咯啦数声,或断或碎,残缺的红木窗格散落满地。
地下一声嘶哑的长鸣,石碎地裂处,蓦然探出一个水桶般大的腐烂鸟头来。黄白的头骨露着,上面粘着腐肉,眼眶是深深的两个黑洞。
座上的群臣全部都站了起来,勉强镇定着慌忙躲避。御前侍卫将那皇帝层层护在身后,人人都拔出了刀剑。白弁星与那使者神色各异,只是垂下的手也微微有了动作。
突然两声巨大裂响,又有两颗同样巨大的鸟颅钻了出来,一左一右,分别歪着,左边的鸟颅只有左眼窝,右边的只有右眼窝,漆黑的深洞直盯着他们的方向看去。头颅的另一面只是一片黄白的骨面,居然没有任何眼珠存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