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运派手下将丽姬送去别院,谁料在路上遇到了歹人劫道,对方人多,又有高手,程国公府这边全无防备,竟被他们将丽姬给抢了去。
李承运听到回报之后又惊又怒,亲自带着家里的众多护卫出去寻找,竟是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未查到。
昨夜他在家里正心急如焚,却有一辆前面无人的单驾马车横冲直撞向着国公府门口而来。
侍卫上前拦下,撩开车帘一看,发现车里躺着一具尸体,正是丽姬。
丽姬仅着亵衣,面目全非,满身满脸都是血污,死状颇惨,李承运找了仵作来看,说是身上多处骨头米分碎,致命伤是在头部,估计应该是从高处掉下来摔死的。
将丽姬送回来那人还在马车里留了封书信,字迹颇为凌乱,信上写道他乃是江湖中人,在青云大街为某位大人物看家护院,这位大人物面上道貌岸然受人尊崇,背地里却糙菅人命无恶不作,这位姑娘便是被他掠到了家中。那大人物垂涎佳人美貌,欲行逼jian之事,孰料美人烈性,竟自高楼之上一跃跳下,当场便摔得香消玉殒。他受命毁尸灭迹,本想将人好好葬了聊表敬意,却无意间听说此女出自国公府,索性找了辆车把人给国公爷送回来,至于他本人,做了这件大事之后唯恐遭人报复,已经远走高飞离开了京城,国公爷就不用找了。
先不说这报信之人是什么居心,李承运看信之后既痛又悔,更兼萌生了深深的恨意。
在青云大街置下外宅的权贵虽多,能称得上大人物,又敢如此胆大妄为的,据李承运所知并没有几个。首当其冲怀疑的对象便是大皇子杨昊御。
这时候长公主也得了信,生怕儿子一怒之下出去闯祸,下令府门紧闭,外人一概不见,叫侍从们看住国公爷,不许他出去。
李承运活到快四十岁,虽然家中妻妾不少,可还从未对哪个女人像对丽姬这么上心,两人正情浓的时候,丽姬因他之故为人所劫,为保清白愤而坠楼,这对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李承运打击可想而知,他在家中正像困兽一样咬牙切齿地磨爪子,恰逢云鹭来求救,李承运一听又是杨昊御,一股火顶上来,哪里还忍得住。
到是骑马赶去救人的路上,被风一吹,李承运稍稍冷静下来,知道眼下别说没有证据,就算那人说的是真的,丽姬的死摆到桌面上来,也奈何不了杨昊御。
一个女子,跟着他没名没份的,甚至担了狐媚的名声,不说旁的,就是他皇帝舅舅知道了,也顶多把杨昊御臭骂一顿,这件事就算完了。
可是,他的女人难道就白死了不成?
所以李承运看到杨昊御的时候,心里就跟油煎了似的,但他愣是忍住了,只字未提丽姬的事。
文笙上前,棺椁里躺着的丽姬已经好好收拾过了,脸色青白,五官有些走型,但仍然看得出生前是个美貌的姑娘。
她穿着一身大红衣裳,身上还缀了许多金铃,看到这打扮,文笙便想起了那日她在孤云坊脱了鞋子跳舞的模样。
文笙悄悄抬眼去看李承运,只见他眉头紧皱,久久凝望着丽姬的遗容,脸上神情凝重,文笙觉着李承运此刻的心情很好猜度,大约不是痛惜难过便是愤恨自责,但当务之急,是要确定真正的仇人,不要被有心人所利用。
丽姬的尸体是在昨天晚上被送回来的,那时候她刚死不久,那么说她被迫坠楼的时间就应该是昨天的傍晚到夜里。
而文笙今日遇险的地方,正是在青云大街。
丽姬是在杨昊御的那栋宅子里出的事吗?
文笙仔细回忆了一下今日所见,那宅子里确实有好几座高楼。
想到这里,文笙心里突然一动,想起今天中午她和云鹭路过后花园,曾经遇见过三个歌姬。
当时那三个歌姬嬉闹间说了什么?
“你这小妮子,再拿我和香罗寻开心,我俩便将你衣裳扒了,从楼上丢下去。”
这本是句轻浮的玩笑话,现在再想想,其中却好像意有所指。
如果说这还是碰巧了,那另外一个歌姬的反应就更耐人寻味了,她闻言嗔怪道:“你怎么拿这等事开玩笑,我到现在想起来腿还是软的。”
文笙自忖不管耳音记性都非常好,绝不会弄错。
这么说丽姬坠楼,那几个女子都在旁亲眼目睹了。
丽姬若是杨昊御所害,李承运又会作何选择?
虽然李承运和两位皇子表弟素来不亲近,但终是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在,而大梁的天下,说到底是建昭帝父子的。
李承运会转而支持二皇子杨昊俭争取储位吗?
文笙不惯隐瞒和算计,她决定把所有的事情摊开来,统统摆到李承运眼前,叫他自己来做这个决定。
那几个歌姬的话,二皇子抓了乐师偷偷研究《希声谱》的事,她参加此次玄音阁选拔的目的,以及她明日的打算等等,文笙抓住机会,对李承运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所以你才宁可冒着以后都不能弹琴的风险,一定要参加明日的丝桐殿大比?”李承运问。
“不错,请国公爷成全。”
“好,那你就去吧。明日本国公与你一起到场,为你站脚助威。”
文笙目光晶亮:“必不负国公爷信重。只是国公爷,如此一来,我怕连累得您连二皇子也一起得罪了。”
“呵呵,那又如何?”李承运的笑容看上去说不出得苦涩,“丽姬遇劫的经过如此蹊跷,她死了之后,又把人给我送回来,还生怕我不知道是杨昊御做的,特意留了封书信,若说这里面没有杨昊俭的手笔,谁会相信?我这位表弟,把旁人都当傻子呢。”
第一百四十章 “对乐”
“也许他也知道瞒不过去,只是觉着国公爷您旁无选择吧。”
若说依杨昊俭的为人,会做出这等事来,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就算他身边死了个解俊郎,为他出谋划策充当智囊的人也绝不会少了。
叫文笙没有想到的却是李承运的反应。
李承运不但想明白了,看这样子,对两个皇子表弟都是深恶痛绝,谁也不买账,难不成要从此做个孤臣?
建昭帝已经老迈,不知还有几年好活。
到时候那哥俩不管哪个继位,李承运怕是都没有好下场。
不过他这种态度,也恰是文笙最为欣赏的。
人生于世,短短几十春秋,若还要瞻前顾后,为权势所迫,憋屈地活着,有冤不能诉,有仇不能报,那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她没有劝李承运三思,只是道:“顾九之前蒙国公爷多方关照,此番又救我脱离虎口,国公爷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但凭驱驰。”
文笙还记着当日为求一纸荐书,她和李承运所立的那君子约定,虽然她早在直入甲等的时候便扣开了玄音阁的大门,门客一说自然作废,但士为知己者死,来日李承运有难,她绝无可能袖手旁观。对文笙而言,诺不轻许,“但凭驱驰”四字也表明了她对李承运的投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