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阳知道安阳自从诸葛端云进殿,眼睛就没离开他,心里却腹诽道:安阳大姐,你看走眼了,他的酷多半是装的!你没见他早晨的时候,话也不少,只是没一句好的,嘴巴毒着呢。而且,德妃娘娘和淑妃娘娘争嘴可不全是为了诸葛端云,宫里的女人不争面子也争口气,而且咱们老爹虽然还年轻,但儿子就两个,如今这两个儿子也半大了,两个儿子的妈暗地里较劲也是正常的。如果换了我是诸葛端云,我也老实坐着喝茶,凡事不理。
不过,诸葛端云凡事不理可不见得是因为老实,宁阳见他垂着眸,眉头却淡淡挤到一处,似乎早有不耐,心里不由大快!暗道:你早晨嘴巴不是很毒么?有本事你对你舅舅的妃子也毒一回给我看看?哼!就是个能欺负我这种小女孩的。
心里正腹诽,却只觉一道慑人的视线直射而来,如电般直入心底,惊得宁阳徒然一抖,忙抬眼去寻,本能地望向诸葛端云那里,却见他正垂下眸去,淡淡地把茶盏往旁边的桌上一放。
“铿锵!”
声音虽不大,但在屋子里却是个异数。
“茶冷了。”诸葛端云在一殿女人的眼光中淡淡地道。
身后忙有宫女去换了新的热茶来。淑妃自知方才失言,脸上有些挂不住,挤了个今晚最为和善的笑容,问道:“瞧我和德妃姐姐只顾着聊去了,虽然皇后姐姐还没到殿上来,端王爷若有什么话,也是可以和本宫说说的。毕竟怠慢了贵客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大周武德帝后宫人数并不算多,四妃只留其二,贵妃一位空悬。淑妃这话暗暗有皇后之下便是她的意思。
德妃只笑看着不说话,诸葛端云拨了拨茶盏里的浮茶,淡道:“本王对女人的话题不感兴趣。”
“噗嗤!”屋里惊愕的惊愕,尴尬的尴尬,恼怒的恼怒,看戏的看戏,却有一声笑传来,正是安阳发出的。她不顾淑妃青红变幻的脸色,从椅子上跳下来,蝴蝶般飞跑到诸葛端云跟前,昂起小脸笑赞道:“表哥你实在是太妙了!”
宁阳立马黑线,心道:妙这个字是用来形容男人的么?但她同时又很崇拜诸葛端云,没想到他还真敢说啊!
果然,诸葛端云微微蹙了蹙眉,正要开口抬眼却与宁阳的目光撞上,也不知为何,竟浅浅牵起唇角,说道:“三公主,你该学学四公主,小孩子活泼些才好,坐在那儿不说话倒像是个摆设。”
宁阳的脸已经黑到不能再黑,摆设怎么了?摆设也比你嘴毒好!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诸葛端云看她不慡。不过他们只是早上见过一面,她真的不知道她哪里惹到他了,她来这里四年,这性子一直不招仇人,也不知道怎么就不对这位王爷的眼了。
不过,她也没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帝后到了。
帝后今晚倒是来得巧,正好化解了慈仁殿里的诸多尴尬场面。武德帝已有二十九岁,一身明黄缎绣云龙金纹袍,这些年朝政上的得心应手让他看起来眉宇间越发多了成熟男人的雍容沉敛,也许是过年的关系,他唇角的笑意都少了几分高深莫测,多了几分随和。
元皇后亦是一身明黄锻绣祥凤银纹朝裙,朝凤髻,碧玉东珠凤簪,腰身间更是坠了通体润白的凤玉。她脸上的笑容依旧随和暖人,举止亦是端庄贵气,服饰装扮却处处彰显着皇后的尊贵地位。
帝后相携入席而坐,之前慈仁殿里的诸多暗涌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众妃嫔相处甚佳,其乐融融。无论是得宠的不得宠的,但凡妃嫔皇子公主,便是极少数无心争宠固宠的,也不敢坏了席间欢和的气氛,因而人人都挑着吉利话说,就连向来爱夸耀自己的淑妃也知道往别的妃嫔脸上添点金,做出个谦恭贤淑的样子来。
期间就属安阳最会讨喜,她平日里与帝后相处的时间最多,最是知道皇帝喜欢什么,因而专挑着皇帝爱听的说,偶尔说些趣事,讲些东崇阁里发生的笑话,哪个哪个宫女做点心的时候打盹,放错了调料,却反而做出一样新式点心来;哪个小太监看着是个胆大的,平日里最会说些讨喜逗趣的话,却不想连只蜜蜂都怕,夏天洒扫院子的时候,被只蜜蜂蛰得哎呦哎呦满院子跑……
武德帝平日里忙着朝政大事,便是到了后宫,各宫妃嫔也无不温言软语,极力奉承顺从,有闲装弱柳之姿讨得帝王怜惜的,有面上说着家里族中之事,实为哪个侄子外甥求恩典的,像是这般只说些宫女太监芝麻蒜皮的小事的,倒是真不多见,因而听了也新鲜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