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充仪几番给纯阳使眼色,要纯阳也说点什么讨得帝王欢心,纯阳却咬着唇低头小心地用膳。宁阳见了不由暗叹,纯阳平日里就是个胆子小的,便是到她那里教针线独处时,说话也是细声软语,要她在这场面上出头真是比登天还难。这种角色不是人人当得来的,多少也要讲究些天分,不得不说,安阳在哄人开心这方面还真是把好手。
宁阳实在不知道李充仪心里怎么想的,安阳风头正盛,况且今晚皇后还在场呢,哪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才会想去抢安阳的风头。唉!怕是这宫里的女人争宠久了,尤其是那久不见帝王面的,心里大多都不想放过这种机会吧。
这点插曲且不谈,席间的气氛倒是还不错。只是,在这种宴席上吃不饱也是真的……
待得用好了晚膳,宫女太监撤去一应物什,宫灯里换了新烛,金炉里添了醒神的木香,各宫妃嫔皇子公主面前都上了新茶,一一退到殿外后,晚宴才进入下一个环节。皇后首先起身向帝王道着除旧迎新的祝喜话,各宫妃嫔也都起身道喜。
宁阳表面上听得津津有味,笑容满面地极是可爱,心里早就神游西憙阁的小厨房里去了。也不知今晚芳儿和良儿准备了什么点心,她从没有像今晚这么想念她们做的小苏盒子。
正神游中,却见大皇子贤阳起身道:“父皇,今日除岁迎新,儿臣无以为贺,听闻南边战事正盛,愿舞剑一回,祈望我大周边关将士得胜而归!”
大公主永阳听了也笑着起身道:“那可正好。父皇,年前臣女得了支大渊的马笛,便与二妹妹合练了首《迎战贺归》的曲子,正与皇兄之意相合。不如臣女将此曲一同献上,以为助兴如何?”
贤阳和永阳尚武之事在宫里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宁阳虽头一次参加年宴,却从纯阳处听得,这样的助兴节目年年都有,因而她也不奇怪,有节目看自然是好的。
武德帝斜倚在坐塌之上,慵懒笑道:“甚好,正需节目助兴。”说话间,却把目光转向下首一直坐着无话的诸葛端云,“只今年端儿来此,听闻端儿师承无剑名师,于剑之一技已有所成,不如今夜朕考考你们,你与贤儿御前论剑如何?胜者朕重赏。”
诸葛端云起身行礼,道了声:“是。”
贤阳笑道:“还是父皇了解儿臣。儿臣早就听说端云表哥剑术甚高,早耐不住性子要找他比试了,今日若非父皇的旨意,儿臣还在担心突然找人比试会失了礼数呢。”
话音一落,众妃嫔都笑了起来,元皇后道:“就知你是个好武的,只这刀剑无眼,又有两位公主伴曲,你二人可要点到为止,莫要过了分寸。”
二人应了来到殿外,后有小太监奉上宝剑,待得永阳执着马笛和纯阳抱着琵琶准备就绪,相互道过一声“请”后,便喝着乐声缠斗到一处。
众人跟着步至殿门口,只听得马笛声声,酣畅奔腾,琵琶悠扬,嘈嘈切切。二者相和,急处如铁骑奔腾,裂帛惊心,缓处若切切私语,如玉悠扬,更衬得月下一紫一绛两名少年英姿飞舞。
宁阳不懂得剑术,更看不懂他们过了几招几式,只觉得月色如霜,诸葛端云一身紫色貂袍,长风中剑气凌云,击得院中曼陀罗纷飞如雨,偶尔回身,墨发如缎,挥洒间遮了殷红紧抿的唇,却遮不住长剑横扫间映入眸底的寒寂。
也不知是这琴笛声太过映景儿,还是院中的两人身手太过矫健,渐渐地,众人都变了脸色。原是抱持着看戏的嬉闹心理,这会儿也都慢慢褪了笑意,紧张地闭住呼吸,生怕一个眨眼错过了精彩之处。
忽的,只听得长剑铮鸣,光华闪动,月下竟生出三道残影,晃人眼眸。宁阳只觉得逼视不得,微微避开眼,再抬眸时已见那剑由诸葛端云手中如游蛇般直击大皇子腋下,贤阳脸色骤变,急急后退,却觉得背后冷硬如霜,回头见诸葛端云已立于身后,那剑正好穿过他的腋下,诡异地转回他手中,而自己腋下的袍子,已落了道小小的口子。
“承让。”诸葛端云收剑淡淡地道,唇却因为舞剑更加地殷红,连向来白皙的面色也在月下添了些血色。
贤阳虽有不甘,心里却也佩服,看了诸葛端云许久,不由大笑:“久闻端云表哥剑术甚高,今日一试果真不负盛名!老实说,我输得可有点不甘心,改天若得父皇允许,咱们可否到练武场上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