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安阳根本就没吃饱,只觉得如酷刑一般,好在她还顾忌着在柳家人面前尽量要守着规矩,这才忍了下来。
午膳过后,长史来报说是时候回府了,安阳和柳子轩这才起身辞别,和柳家人又是一番相互行礼,安阳说道:“日后若是祖父祖母公公婆婆或者妹妹有闲空,可常去公主府坐坐。”王氏听了笑道:“谢公主礼遇,妾身自当记下不忘。”这话虽客气了些,不过也算是应下了,安阳这才笑着上了轿回了公主府。
待回到公主府时已过了午憩的时辰,奈何今日也是劳累,安阳和柳子轩便睡了一会儿,待安阳起身时,柳子轩早已不知何时起了来,身上那绯色的袍子都换成了月色银纹的,去了冠帽,墨发松松系着,临窗而坐,手中执着竹简,正垂眸看得仔细。外面的天色近暮色,夏日暮风微微拂进窗来,执卷男子月袖轻卷,眉目如水,一种流逸静雅的风采。
安阳半卧在喜榻上,几乎看呆了眼。
却有几声极不搭调的咕噜噜的声音在屋中散开,感觉那声音似是来自自己的肚腹间,安阳顿时大窘,捂着肚子脸上霎时烧红,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柳子轩面前总是这么丢人。她红着脸窘迫地抬眼偷偷往窗边瞅,柳子轩却似沉浸在竹简书中,并未听见什么。他神色不动,又看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慢慢将竹简合上放在旁边的桌上,而安阳经过这一会儿已经放下了心,脸色也不似方才那般红透。
柳子轩慢慢抬起头来,似刚发现安阳醒了,只微微一笑,问道:“公主睡得可好?”
安阳愣了愣,好一会儿才使劲点了点头,又赶忙整理了下自己有些散乱的发,这才说道:“睡饱了,轩哥哥何时起身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柳子轩闻言只微微笑了笑道:“这两日来公主受累了,睡得沉一些也是应当。”说话间,安阳已经从喜榻上下来,走到柳子轩身前问道:“刚才见到轩哥哥在看书,是什么书要用这种竹简装起来?”柳子轩闻言答道:“乃是太祖皇帝时的一位高士手记,多为世间山川奇物,亦有天文历法的记载。”安阳听了愣愣地点点头,随后像是遇见了高兴的事,有些雀跃了起来,说道:“原来轩哥哥喜欢这些,那改日叫长史多去找些这样的书来!”柳子轩闻言却是垂眸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多谢公主挂心,只是古书手札多流落民间,难以找寻,能得之真迹一见实为缘分,不可强求。况且这些手札民间便是能见到,亦是仿造者众,若非常见,必不得真伪。公主可不必叫长史做此等难为之事了。”
安阳听柳子轩语调平稳,话中倒暗含些深奥之意,听了觉得也是有理,只是不能为他做些事,心里难免有些失落遗憾,想起他方才话里的客气,禁不住低下头去,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轩哥哥……此时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公主了……我听着、听着……”
柳子轩闻言微微愣了愣,只清浅一笑,只是还未答话,奶娘便进了屋,行礼说道:“禀公主、驸马爷,宫正带着几个侍候的宫人来了。”话音刚落,林宫正便进了屋,身后领着七名宫女,四名小太监。
98故人
那道姑不过十七八岁,身后跟着个女童,肩上背着药箱,进了屋也不出声,只是向屋中四人略微点了点头,便快步走向矮榻。小童放下药箱,给道姑搬了张小椅来坐下,这便把起了脉,间或抬眼看看那老者的面色,又抬手翻了翻眼皮。那手法看着倒像是个内行。
宁阳一来想知道那老者是否还有救,二来也很好奇这年代竟有女医,不由往前走了两步凑近了看。诸葛绫同她一起凑近了瞧,连同诸葛锦旭都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后头托着腮看着,只有诸葛端云独自坐在远处的圆桌旁,垂眸淡淡喝着茶。
“禅儿,拿针来。”那道姑也不嫌身旁围着一堆人烦,或者说她根本就视几人如不见,只唤了身旁的女童来,声音听起来别有一番沉静之感。
那针包一打开,里面数十根银针,长短粗细皆有。只见得那道姑的指节轻轻地在那一排银针上走过,忽而手腕灵巧一转,指间已不知何时多了几只银针,细看去竟是长短粗细皆有不同。宁阳看得心中赞叹,那道姑已将老人的衣襟略微敞开,只见得胸膛上一片青紫,那道姑只略微蹙了蹙眉,手上却不停,几根银针已然扎了上去。宁阳不懂穴位之术,下手精准与否她看不出来,只觉得这道姑下手极是果断,丝毫不见她有犹豫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