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侯爷的眼光似刀,狠狠剜着栾美人水嫩娇艳的脸庞,口中的言语也似利箭刺着栾美人的心尖:“哦,本侯忘了,栾美人是不识字的,没读过《史记》,自然不知道何为‘人彘’,也不知道戚姬的下场比杨妃惨烈百倍。没读过书还要引古喻今,可笑;立足未稳就敢以下犯上,该死!” 方才的醉态竟在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一股凛然之姿。
栾美人被平安侯爷恶狠狠地模样吓了一跳,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场面有些僵冷。
一声宫人的喊叫打破了僵局。“快来人呐,丽太妃娘娘的‘疯病’又犯了!”
平安侯爷不再理睬栾美人,朝宫人的方向急奔过去,从我躲藏的花丛旁略过,留下个匆匆的背影。
我又犹豫了,官家让我离平安侯爷远些,可丽太妃娘娘毕竟也姓许,真出了什么事,许家来人问我,我也得有个说法。看那栾美人回了悦音馆,我从花丛中起身,提起裙角,朝静心院的方向追了过去。自官家继位后,丽太妃娘娘的居所就改名为“静心院”,每天梵音袅袅,香火不断。
静心院离悦音馆有些距离,我跑到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丽太妃娘娘正站在平日里供奉佛祖的案台上,右手擎着一盏点燃的烛台,上面的蜡烛足有手腕粗细。左手提着一桶灯油,满得快要溢出来。
平安侯爷正对着丽太妃娘娘喊:“母妃,母妃毋惊。儿是元屾,是元屾啊!”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不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你是晏永鑫的孽种,孽种!”
晏永鑫是官家先父的名讳,岂是大庭广众唤得的?再加上“孽种”二字,简直耸人听闻。侍婢们跪了一地,没有一个敢抬头,都恨不得立时捂上双耳。
“妖孽,统统都是妖孽!我要烧了你们这些妖孽!烧了你们!”丽太妃娘娘大声地叫喊着。那桶灯油的分量不轻,左手吃不住力,不住地抖动,把灯油稀稀拉拉泼溅出来。丽太妃娘娘的鞋袜、衣摆和脚下的案台都被灯油浸湿了。案台怕是支撑不住一个大活人的重量,左摇右晃。右手的烛台随着歪歪斜斜,眼见着就要栽倒在灯油上。
我瞧着那起子只会下跪低头的侍婢们,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喝道:“都跪着做甚,看热闹呐?还不快打些水来备着,若真烧起来可怎么得了!”
呼啦一下,一地人作鸟兽散。偌大的屋里,只剩我、平安侯爷和丽太妃娘娘三人。平安侯爷忽然脱掉了袍服丢在旁边,一把抽掉了发簪,让一袭乌发垂落在雪色的里衣上。